杨嘉言闻言,忍不住抬起头看向了杨蓁蓁,正要分辨几句,却恰好对上了杨蓁蓁的早已dòng察的目光,最终讷讷低下了头。
杨蓁蓁见杨嘉言不说话,又将目光看向了自己的母亲,轻声开口解释道:娘,嘉言每日里的功课就要花费许多时辰,哪还有jīng力抄书,不过这活计报酬赶得上咱们做绣活了,而且又不累,失去又可惜了。我的字习得也不错,李老板应该不会反对由我来抄。
可你爹生前不是说女儿家的书墨不能往外传吗
杨陈氏闻言,倒是立刻打消了儿子抄书补贴家用的念头,可由女儿来抄,她也是不赞成的
娘,你不说,我不说,弟弟也不说,外人如何知晓这书是我抄的呢!更何况,咱们家如今的qíng形,自然也顾不上这许多的规矩了。
杨蓁蓁说完这话,倒是不让杨陈氏继续犹豫,便对杨嘉言开口道:这事儿便这般定了。你明日便去问李老板要书,只是莫说是我抄的便是了。
杨家如今当家人已然离世,能支撑门楣的杨嘉言尚且稚幼,杨陈氏又是个优柔寡断、没主意的xing格,反倒是杨蓁蓁xing格多像于父亲杨志德,所以自她归家后,家中之事大半的主意都是由她拿的,这事儿自然也不例外了。
杨蓁蓁言辞凿凿,杨陈氏与杨嘉言听着也都没了声音,沉默的用完了自己碗中的饭菜。
一等着用完饭菜,不等着杨蓁蓁起身收拾,杨陈氏便跟抢似得,飞快捡起了碗筷拿到了厨房里开始洗刷。
杨蓁蓁真有几分哭笑不得,心中却也忍不住开始酸涩,其实他们一家人才三口,又没有几个菜,洗个碗根本算不得什么活计,但自她回来,杨陈氏便什么都不想让她gān,就唯恐累到她。
果然,等到杨陈氏洗完了碗回来,看到杨蓁蓁在屋里低头做绣活,立刻又开口赶起了人:左右也不差这么一晚,你现在底子虚,赶紧回屋里躺着。
一旁的杨嘉言闻言,也忍不住开口说了一句:是啊,方才我也说让姐姐别做了,姐姐就是不听。
杨蓁蓁有些无奈辩解:我哪有这么不堪用,更何况如今时辰尚早,让我回屋躺着,我也睡不着
杨蓁蓁的话音还未落下,突然,咚的一声,外边响起了沉沉悠远的撞钟之声。
杨蓁蓁神色微微一变,不由看向了杨陈氏。
而杨嘉言更是直接奇怪开口问起了杨陈氏:娘,这么晚了,怎么会有撞钟声?
杨蓁蓁与杨嘉言两姐弟,到底年岁小,经事不多,这样的qíng形,一次都没有经历过。
而在杨嘉言问完之后,很快,外边又响起了沉沉的一声撞钟之声,一声一声,竟是连续不断,一直撞着。
杨陈氏面上却是带了一丝复杂的神色,她没有回答杨嘉言,直接走到了门口,竟是不顾屋外严寒,推开了房门,就站在门口听着。
杨蓁蓁与杨嘉言二人面面相觑,也不由自主披上外衣跟着杨陈氏站在了门口。
这一声又一声的,杨蓁蓁站在门口数着,连同在屋里听到的,整整撞了二十七下,方才停下来。
钟声停止,夜,重新恢复到了死寂。
而杨陈氏在这个时候,终于开口说了话:二十七下,只有国丧之时,才会撞钟。
国丧
杨蓁蓁若有所思,丧礼规格够得上国丧的,也只有皇上、皇后以及太后这几位了。
皇上正是壮年,太后娘娘据说也是保养得宜,娘之前听说过,皇后有了身孕,仿佛就是这些时日要临盆了
杨陈氏面上有些哀戚,看向了杨蓁蓁,似是询问,你说,会不会是皇后娘娘出事了?
杨蓁蓁看着杨陈氏这副难过的模样,心中却是有些不以为然。
虽然她们家和皇后家的确是一个姓氏,而且也的确是出自一个宗族,可皇后的那个杨家,是堂堂国公府杨家。他们这个杨家,只不过是京城西巷胡同里的杨家,如今穷的连下顿饭都要吃不起了。
若说硬要再找出点联系来,或许是还有一点。当年她爹刚考上举人时,曾去杨家家学执教过一些时日,但很快便被青山书院聘走。单单就这么几点微乎其微的联系,实在不足以称道,偏生杨陈氏弄得好像跟杨家是还没出五服的亲戚似得。
杨蓁蓁心中不觉摇头,语气倒并不直接,而是婉转说道:娘,这到底是哪位去了,明日朝廷会发公文的吧?更何况,真是皇后娘娘,和咱们家也没太大关系吧!
杨陈氏闻言,却也同样不以为然,反倒语重心长与杨蓁蓁开口道:怎么没关系,咱们和皇后娘娘,说起来还是同个祖宗呢!更何况,送你爹走的时候,杨老太君身边还派了人过来看看呢!
听着杨陈氏这话,杨蓁蓁倒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杨陈氏。大户人家本就是重颜面,只怕是府里的下人走了,主子都会派身边的奴才去瞧瞧。若那个国公府杨家真将他们家当成是杨家族人,便是派个杨家旁系不紧要的子弟来探望,其实都比派个所谓主子身边得力的奴才来瞧更加体面。
当然他们家也不值得让堂堂国公府里的人注重这份体面,就像杨陈氏所认为的,国公府里的人能记得他们家,其实算是给他们家颜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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