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婶。孟时衸脸色都白了,压着声赶忙上前劝。玉引淡一瞟他,觉得自己心下的郁气已舒出不少就不再说,又上前几步,站到了夕瑶身侧。
孟君淮对她这突如其来的厉喝都有点诧异,跟过去握住她的手轻声问她怎么了?玉引牙fèng里挤出两个字:生气!
她方才真是一下子被这群臣长跪的场面激出了火气。这几年的事谁不知道?几位野心勃勃的亲王没少往上使劲儿,下毒之类的事也半道上截住好几回。虽然也确实没闹出大事吧,但也不见哪位朝臣出来义正辞严地请求严查到底啊这不是明摆着得罪不起亲王就不吭声,现在踩着夕瑶表忠心往回找补吗?
装什么忠良!
玉引火气很大,当听到底下有人声音很轻、但又很不忿地指责她何其嚣张!的时候,提步就又要上前理论。
行了。孟君淮侧身一挡,睇着她笑,别那么大火。
然后她牵引着她的目光看向殿里:让你家中长辈们看了多不好?
玉引:?!
她怔然回头,果然看见殿里依稀有好几位是她谢家的长辈。她一懵,方才进殿禀话的宦官恰出来请他们进去,几人就一道进了殿。
殿中沉肃如旧,皇帝坐在案前睇睇他们,短吁了口气:这回人更齐了。
孟时衸锁眉:父皇,外面那些人沽名钓誉,您召谢家人过来gān什么?
别急,朕不是为赐死夕瑶的事召他们来的,就是赶上了。皇帝复又看向谢家当下的家主谢愈,朕方才说的,你再想想。你家里明哲保身的家训朕大抵知道,但你们退居的时日也已不短了。
这话说得玉引一木。
皇上这是要请谢家出山?!
她有点紧张地看向大伯,又看向父亲。父亲不着痕迹地摇摇头,谢愈一揖:皇上,谢家每逢兴盛必退居避世,是为免盛极而衰。如今皇长子妃出自谢家,若谢家此时再入朝,岂不是
朕信得过你们谢家。皇帝道,朕信你们不会结党谋权。若不然皇太孙年幼,朕也不敢把他jiāo给你们。
一刹里,玉引当真惊着了。
在朝臣们担心夕瑶母qiáng子弱请求赐死的同时,皇帝却打算重用谢家?!
她相信当今圣上是明君,但这个做法,她一时着实不能理解。
谢愈也神色紧绷,任由殿里寂静片刻,回话说:谢皇上器重,但臣信不过自己。
皇帝眉心一蹙。
谢愈沉缓道:臣与族中诸位兄弟知根知底,但若gān年后待得族中小辈主事,会否有野心、会否结党谋权,臣不敢、也不能担保。彼时若太后出自谢家,臣新帝又倚靠谢家,朝中必定大乱。
皇帝仿佛对此早有准备,笑容平淡: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朕信得过你们谢家,也信得过夕瑶。
他语中稍稍一顿:朕也承认,其中私心也有辅佐皇太孙的人横竖要选,而若选了旁人,未必不会和外面那些一道要求赐死夕瑶。朕不是不顾天下、不顾朝臣,但一来朕知晓夕瑶的品xing,二来朕就时衸这么一个儿子。他的病久不能痊愈,若再受此打击,朕怕他
皇帝的话点到即止,苦笑着摇了摇头。众人好一阵心酸,想也知道其中的抉择很难。
当今圣上一贯是为天下思虑的。为除魏玉林,他一个原可名正言顺继位的储君背负了谋权篡位的骂名;为不让朝中混乱,他明明有自己疼爱的儿子却还是动过立弟弟为储的念头。这些在旁人看来似乎也没什么稀奇,但于当事者而言,哪个也不是容易做到的。
现下终于一切都变得好一些了,皇长子虽然仍病qíng反复,但是毕竟还活着,娶了妻、还有了孩子可就这么突然而然地又闹出了要求赐死皇子妃的事。
殿中众人一时都说不清眼下究竟是皇长子心里更煎熬,还是皇上心里更煎熬。但不论谁更煎熬,因此而想顺着私心行一次事,都是可以理解的。
谢家的几位长辈迟疑着jiāo换了好几番神色,最终,谢愈道:臣之皇上用心良苦,但这事他语中滞了一下,兹事体大,臣实在不敢贸然行事。若皇上当真要谢家辅佐皇太孙,求皇上再挑几位辅臣,一旦谢家日后做出谋逆之事,还可有人与谢家制衡,也可免新帝只听一家之言。
谢家显已退了一步。
皇长子忽地开了口:待得宏成继位,我与夕瑶会搬出去住。夕瑶说喜欢锦官城和杭州,我们会挑其中一地住下。即便我先行亡故她独自返京,离宫多年也已无甚权势可言,可免母qiáng子弱之忧,谢公可会放心些?
嗯如此稳妥些。谢愈点了点头,转而又道,但仍不可只有谢家辅佐新君。
看来谢家的底线在这儿了。
玉引松了口气。于她而言,也是谢家不要权势过大为好,风光无限而后从云端跌落的世家可太多了。
她便顺着大伯父的意思,适当地添了个主意:皇上不如另挑一二重臣、再择位信得过的宗亲做摄政王?三四方权力制衡,远胜过谢家掌控全局啊。
她觉得这应该就是个平平无奇的想法?孰知她刚一说出来,皇帝就笑了。
而同时,孟君淮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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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那天开始,孟君淮就总说玉引:你是不是傻???
一说说了好几个月。
玉引觉得冤,她真是在那天之后才知道皇帝原本就动过立摄政王的念头的,而若将摄政王的人选排一遍,孟君淮排第三。
除却皇帝本人不提,比他大的四位兄长中,有两位在之前想择亲王为储时上蹿下跳得太厉害,因此摄政王人选中排在他上头的只有他二哥三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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