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烜站在船头,任由江面的寒风chuī得柔嫩的脸颊发疼,双目遥遥眺望着远处的皇城,这一刻,置身此地,只觉恍如隔世,心中复杂难言。
皇城巍峨,仿佛在亘古的岁月中沉稳地伫立在那儿,不管沧海桑田,人事变迁,从未变过。
可是,他已然变了。
他不再是被宠坏的天真单纯的孩子,也不再是那个被所有人瞒着什么都不知道、只由得旁人当作棋子探路的孩子。这一次,他从地狱爬回来,再次回到这个他生于斯长于斯之地,改写曾经的命运。
他曾经想过,那样的局面,到底是从何时开始形成的?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一切变得不同了,到最后,其实死亡已经变得毫无意义。
既然漫天神佛都愿意让他重来一次,那么不搅动一回皇城风云,且待如何?
在他面露出与年龄不符合的诡笑时,安嬷嬷拿了一件披风过来,小心地披在他肩膀上,柔声哄道:我的小主子,这天气寒冷,船头风大,先和嬷嬷进船舱暖暖罢。
卫烜没理她,收回了视线,看向后头长公主府的船只,问道:长公主那儿可打点妥了?
这些日子,安嬷嬷已然知道世子对寿安郡主的看重,赶紧将自己知道的道出:主子且放心,公主府和怀恩伯府都派了管事过来,想是不会待慢的。
卫烜收回视线,淡淡地应了一声,却未回温暖的船舱。
他身上披着的是一件宝蓝色的貂皮披风,边上镶着玄色的狐狸皮,因为江上寒风,chuī得小脸红扑扑的,墨发墨眸,更衬得他面容秀气昳丽,远远看着仿佛是个打扮成男童的jīng致可爱的小姑娘。只可惜,他脸上没有笑容,那双乌黑的眼瞳只有寒光点点,望着皇城的方向,神色莫测。
路平和安嬷嬷等伺候的人见他不吭声,众人也不敢多话。
这段时间,伺候卫烜的人都知道,这位世子变了,他的xing格变得喜怒不定,比以前那种一不顺心就bào怒伤人的xing子更让人惊怕,伺候也小心了几分,丝毫不敢因为他年纪小而轻忽大意,随意敷衍。
船很快便靠岸,下人忙将跳板搭于岸上,已得到消息的瑞王府的管事早就领着下人前来迎接主子回京,已备好了主子们乘坐的轿子、马车及拉行李的车辆等。
这时,瑞王携着瑞王妃从船舱里出来,见到站在船头chuī风的儿子,瑞王先是皱眉,然后大步走过去,一把将他抱了起来。
卫烜没想到父亲会gān这种事qíng,他人小力气也小,自然比不得个成年男人,身子腾空而起时,脸微微红了下,伸出手拍了他一下,恼道:父王将我放下来,我自己会走!他边说着,边看了眼后头驶过来的大船,不巧正见到康仪长公主携着阿菀从船舱里走了出来,出现在船头。
卫烜:
阿菀一定没有看到他这种不男子汉的姿势!╭(╯^╰)╮
瑞王丝毫没有感觉到儿子的别扭,他只是怕这儿子喜欢闹腾,一刻不得安宁,现下天气江水寒,江面风大,生怕他有个什么,还是自己抱着的好,省得他像当初下江南时那样,因为第一次坐这种大船,贪新鲜,在船头上到处跑来跑去的,差点摔到了江里头,将大伙吓得够呛。
没有理会儿子的话,瑞王抱着他,朗声对旁边的那条大船上的人道:康仪、子策,本王先行一步,改日待你们安置好后,让王妃给你们下帖子请你们到王府喝茶。
康仪长公主用手捋了捋被江风chuī乱的鬓角碎发,遥遥地朝瑞王施了一礼,罗晔也朗声回了几句。
话毕,瑞王便抱着不安份的儿子和王妃上了岸。
卫烜没办法,只得扭身趴在父亲肩头上,隔着他的肩头远远地看着康仪长公主的船,那里下人也搭好了跳板,康仪长公主正携着阿菀一起弃船登岸。
待到上了马车,他便趴在马车的窗口探身看着,直到马车缓缓驶去,他的目光依然定在阿菀身上,仿佛怕自己眨眼,那个人就会消失一样。
直到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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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王一行人浩浩dàngdàng地离去了,阿菀一只手拉着公主娘柔软的手,望着瑞王府消失在码头的马车,想到要被父亲抱着上岸的卫烜,心里撇了下嘴,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嘛。不过想到终于回到京城,不用天天面对一个在耳边唠叨着她是他的世子妃的小正太,阿菀又觉得这空气都是清新的。
康仪长公主一行人今日抵京之事,公主府的管家及怀恩伯府同样得到了消息,皆派了人过来迎接他们,搬运行李东西的下人也一并齐全,派头虽未有瑞王府的浩大,也是不容小觑,可见两府对长公主回京皆重视。
罗晔温和地与两府的管事们说了几句话后,康仪长公主便对长公主府的管家道:我与驸马先去怀恩伯府略住几日再回公主府,尔等先行回去罢。
公主府的管家心知康仪长公主虽然贵为公主,却从来不拿大,对公婆甚是尊重,虽有公主府,一个月有几日会与驸马、郡主住到怀恩伯府侍奉长辈。康仪长公主此举虽然让其他几位在世的长公主略有些看不惯,却赢得了世人的称赞。
至少,罗晔是真心诚意地觉得自己的妻子是全天下最美好的女xing,与她恩爱如初。
当下公主府的管家应了声,便退到一旁,由康仪长公主携着郡主上了怀恩伯府的马车。
从码头到怀恩伯府有很长一段距离,须得行上大半个时辰。
已有近三年未回京,罗晔对京中的父母家人也甚是想念,坐在马车里,满脸止不住的喜色,连平日不离手的书卷也被阖下,频频撩开车帘往外察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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