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安排妥当,见众人各自退下了,流朱在我身边悄声道:已知是余更衣下的手,小姐可想好了怎么应付?
我望着窗外渐渐向西落去的斜阳,庭院里有初开的石榴花,那花本就灼红如火,在泣血样的夕阳下似焚了一树火花,无端端的夹在浓密的翠色叶间,格外刺目分明。风chuī过满院枝叶漱然有声,带着轻薄的花香,有隐隐bī迫而来的暑意。我身上却是凉浸浸的漫上一层薄薄的寒意,不由得扶住窗棂长叹一声道:纵使我放过了别人,别人也还是不肯放过我啊!
浣碧细白的贝齿在嫣红的唇上轻轻一咬,杏眼圆睁,小姐还要一味忍让么?
我用护甲拨着梨花木窗棂上缠枝牡丹花细密繁复的花瓣枝叶纹样,轻轻的吧嗒吧嗒磕一声了一声,只默默不语。晚风一丝一丝的拂松方才脸上绷紧的茸茸的毛孔,天色一分分暗淡下来,出现蒙胧的光亮的星子。我静静的吸了一口气,拢紧手指道:别人已经把刀放在了我脖颈上,要么引颈待死,要么就反击。难道我还能忍么?
流朱扶住我的手说:小姐心意已定就好,我和浣碧一定誓死护着小姐。
我缓缓的吁出气道:若不想人为刀俎,我为鱼ròu,也只能拼力一争了。
我心中明白,在后宫,不获宠就得忍,获宠就得争。忍和争,就是后宫女人所有的生活要旨。如今的形势看来,我是想不争也难了。
我伸手扶正头上摇摇yù坠的金钗,问道:皇上今日翻了牌子没?是谁侍寝?
流朱道:是华妃。
我轻声道:知道了。传膳吧,吃饱了饭才有力气应付今晚的周折。
后宫-甄嬛传Ⅰ 23 血腥初染(下)
时近一更,宫中已是寂静无声。棠梨宫也如往常般熄灭了庭院里一半的灯火,只是这如往常般平静的深夜里隐伏下了往日从没有的伺机而动的杀机。我依然毫无睡意,在蒙胧摇曳的烛光里保持着夜shòu一般的警醒和惊觉。我开始觉得后宫里静谧的夜里有了异样的血腥的气味,夹杂着层出不穷防不胜防的yīn谋和诅咒,在每一个嫔妃宫女的身边蠢蠢yù动,虎视眈眈。这个万籁俱寂的chūn夜里,我仿佛是突然苏醒和长大了,那些单纯平和的心智渐渐远离了我。我深刻的认识到,我已经是想避而不能避,深深处在后宫斗争的巨大漩涡之中了。
更鼓的声音越来越近了,洪亮的梆子捶击更鼓的声音不知会不会惊破旁人的chūn梦。而对于我,那更像是一声声尖锐的叫嚣。我带着流朱浣碧悄无声息的走到院中,宫墙下已经埋伏几个小内监。槿汐悄悄走近我,指着棠梨宫门上伏着的一个人影极力压低声音说:小连子在上面,单等那贼人一出现,便跳下去活捉了他。我点了点头,小连子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他伏在宫门上,若不是仔细留神还真看不出来。
只听得宫墙外有两声布谷鸟儿的叫,槿汐提着灯笼也学着叫了两声,果然在宫墙的dòng里伸过一只手来,掌上托着小小一个纸包,掌心正是有条疤痕的。槿汐一点头,旁边小内监立刻掩上去一把扭住那只手。那只手着了慌,却是用力也扭不开。再听得墙外唉呦几声,小连子高声道:禀小主,成了!
转瞬间宫灯都已点亮,庭院里明如白昼。小连子扭了那人进来,推着跪在我面前。却是个小内监的模样,只低着脑袋死活不肯抬头,身形眼熟的很。我低头想了想,冷哼一声道:可不是旧相识呢?抬起他的狗头来。
小连子用力在他后颈上一击,那小内监吃痛,本能的抬起头来,众人一见皆是吃惊,继而神色变得鄙夷。那小内监忙不迭羞愧的把脑袋缩了回去,可不是从前在我身边伺候的小印子。
我淡淡一笑,道:印公公,别来无恙啊。
小印子一声不敢吭,流朱走到他近旁说:呦,可不是印公公吗?当初可攀上了高枝儿了啊,现如今是来瞧瞧我们这般还窝在棠梨宫里守着旧主儿的故人么?可多谢您老费心了。伸手扯扯他的帽子,嬉笑道:现如今在哪里奉高差啊,深更半夜的还来旧主儿宫里走走。
小印子依旧是一声不言语。流朱声音陡地严厉:怎么不说,那可不成贼了。既是贼,也只好得罪了。小连子,着人拿大板子来,狠狠的打!
小连子打个千儿,道:既是流朱姑娘吩咐了,来人,拿大板子来,打折了贼子的一双腿才算数!
小印子这才慌了神,连连叩首求命。我含笑道:慌什么呢?虽是长久不见,好歹也是主仆一场,我问你什么答就是了,好端端的我做什么要伤你?
我对左右道:大板子还是上来预备着,以免印公公说话有后顾之忧,老是吞吞吐吐的叫人不耐烦。
小允子立刻去取了两根宫中行刑的杖来,由小内监一人一根执了站在小印子两旁。
我问道:如今在哪里当着差使呢?
在在余更衣那里。
那可是委屈了,余更衣如今可只住在永巷的旧屋子里,可不是什么好处所呢。
小印子低着脑袋有气无力的答:做奴才的只是跟着小主罢了,没的好坏。
我轻笑一声:你倒是想的开。当初不是跟着你师傅去了丽贵嫔那里,怎的又跟着余更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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