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氏扑了个空,用力过猛扑倒在了地上,震得尘灰四起。槿汐二话不说,上前扯起她反手狠狠两个耳光,直打得她嘴角破裂,血丝渗了出来。
我见余氏被打得发愣,示意槿汐松开她,道:你获宠的手段本不磊落,更是应该小心谨慎守着你的本分,可是你三番五次兴风作làng,还不懂得教训变本加厉下毒谋害我,我怎能轻饶了你!
她失魂落魄的听着,听我不能饶她,忽地跃起向外冲去。李长眼疾手快一把把她推回里面,她发疯般摇头,叫嚷起来:我不死!我不死!皇上喜欢听我唱歌,皇上不会杀我!边喊边极力挣扎想要出去。一gān内监拼力拉着她,闹得人仰马翻。
我招手示意李长过来,皱着眉低声道:这样下去也不是个法子,皇上心烦,皇后的头风又犯了,不能任着她闹。
李长也是为难:小主不知,皇上是赐她自尽,可是这疯妇砸了药酒,撕了白绫,简直无法可施。
我问道:李公公服侍皇上有许多年了吧?
回小主的话,奴才服侍皇上已有二十年了。
我含笑道:公公服侍皇上劳苦功高,在宫中又见多识广,最能揣摩皇上的心思。我故意顿一顿,皇上既是赐她自尽,就是一死。死了你的差事便也了了,谁会追究是自尽还是别的。
李长低声道:小主的意思是
余氏在宫中全无人心可言,没有人会为她说话,如今皇上又厌恶她。我话锋一转,问道:昔日下令殉葬的嫔妃若不肯自己就死该当如何?
李长何等乖觉,立刻垂目,看着地面道:是。
公公比我更明白什么是夜长梦多。了断了她,皇上也了了一桩心事。
李长躬身恭敬道:奴才明白。奴才恭送小主。
我微微一笑,携了浣碧槿汐慢慢出去了。身后传来余氏尖利的咒骂声:甄嬛!你不死在我手里,必定会有人帮我了结你!你必定不得好死!她的狂笑凄厉如夜枭,听在耳中心头猛地一刺,只装作没听见继续向外走。
浣碧恨道: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
我淡淡道:死到临头,随她去。
去锦宫外暮色掩映,有乌鸦扑棱棱惊飞起来,纵身飞向远树。冷宫前的风仿佛分外yīn冷些,浣碧槿汐扶我上了肩舆一路回宫。天色越发暗了,那乌黑的半面天空像是滴入清水中的墨汁,渐渐扩散得大,更大,一点点吞没另半面晚霞绚烂的长空。
永巷两侧都设有路灯,每座路灯有一人多高,石制的基座上设铜制的灯楼,以铜丝护窗。永夜照明,风雨不熄。此时正有内监在点灯,提了燃油灌注到灯楼里,点亮路灯。见我的肩舆过来,一路无声的跪下行礼。
回到宫中才进了晚膳,槿汐进来回禀说李长遣了小内监来传话说是余氏自尽了。我虽是早已知道这结果,现在从别人口中得知,心里仍是激灵灵一沉,小指微微颤了一颤,这毕竟是我第一次下手毁了一条人命,纵使我成竹在胸,仍是有些后怕。
槿汐见我面色不好看,摒开我周遭伺候的人,掩上房门静静侍立一旁。
桌上小小一尊博山炉里焚着香,篆烟细细,笔直的袅袅升起,散开如雾。我伸手轻轻一撩,那烟就散得失了形状。
我轻声问:槿汐,这事是不是我太狠心了?
小主指的是什么?
我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用护甲尖轻轻拨着桌布上繁乱的丝绣,只静静不语。
槿汐斟了一盏茶放我面前,轻声道:奴婢并不知过分,奴婢只知旁人若不犯小主,小主必不犯旁人。小主若是出手,必定是难以容忍的事了。
你这是在劝慰我?
奴婢不懂得劝慰,只是告诉小主,宫中杀戮之事太多太多,小主若不对别人狠心,只怕别人会对小主更狠心。
我默默无语,槿汐看看更漏,轻轻道:时辰不早,奴婢服侍小主睡下吧。
我恩一声,道:这个时辰,皇上应该还在看折子吧?
是。听说这几日大臣们上的奏章特别多。
我也累了,差小允子送些参汤去仪元殿,皇上近来太过cao劳了。
是。槿汐出去吩咐了,端水替我卸了钗环胭脂,扶我上chuáng,放下丝帐,只留了chuáng前两支小小烛火,悄悄退了下去。
连日来费了不少心力,加上身体里的药力还未除尽,我一挨枕头便沉沉睡了过去。不知睡了多久,只觉得身上的被衾凉凉的,仿佛是下雨了,风雨之声大作,敲打着树叶的声音哗啦哗啦响。依稀有人在叫我的名字甄嬛!甄嬛!很久没有人这样唤我,感觉陌生而疏离。我恍惚坐起身,窗扇吧嗒吧嗒的敲着,漏进冰凉的风,chuáng前的摇曳不定的烛火立刻噗的熄灭了。我迷迷糊糊的问: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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