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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极自然地接下去: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玄汾颇意外:你也爱读词?

玉娆一笑,鬓间一串青玉点珠簪子微微扬出chūn柳之色:元好问的好词唯此一阕。

玄汾怡然:大雁是忠贞之鸟。

玉娆这才道:多谢你那晚为姐姐解围。

玄汾见她明眸如点漆,秋水潋滟,不觉道:应该的。他笑,这一谢可隔了好久,你若真要谢我,不若把这画儿给我细赏,可否?

玉娆明媚一笑,算是允了。

这幅画,他们看了足足半个时辰,太液池畔清风徐徐,她听他细论崔白笔法如何一改北宋画院浮夸奢靡之气,如何jīng雕细琢观察,力求写实bī真。

她想,原来他倒不是不学无术。

,末了,考较起彼此笔法,玉娆绘了上苑满林chūn色,他却只画一枝含露玉兰,花萼微张,含苞yù放。玉娆吐了吐舌头,于是笑:这也忒懒了,我画了这许多,你却只画一朵。

他却不计较她的玩笑,只是端正了脾气:正因你画了chūn色如许,我才只画这一枝玉兰。你的画虽好,却失于繁丽,画着太累。我的却太清减了,若合在一起,却是一幅好画。

这下连跟着的侍女也好奇了,忙忙问:是什么好画儿,九王也告诉我们一声儿。

玄汾一字一字道:叫做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宫中的侍女多半不曾读书,于是笑吟吟道:王爷细细说,奴婢不懂。

奴婢是不懂,可是她玄汾浅笑如松下风,看住玉娆的眼睛,道:她懂。

她心慌意乱,顾左右而言他:你为什么画玉兰?

他仰头看着天边红河日落,霞光如锦,淡淡道:你自己告诉我的。说着停一停,三次见你,皆着玉兰。

她怔了怔,想起第一次着的鹅huáng杉子,上回的粉色衣衫,连着今日的杏子绫裙,皆有工绣的玉兰。

她抬头正撞上他乌沉眼眸,只觉掉进了一片乌沉海波,直直陷落下去。

玉娆只混沌沌想着,他这样高,他怎么这样高呢?自己穿着软底的梅色钉珠缎鞋,仰起头来只到他下颌那里。

她混沌沌的,就轻轻叹了一口气。

如此,她也不好再见他了。她不想嫁入帝王家,不好蹚这个浑水,便躲开了。虽然听玄汾说起过,隔三日,他就要来向太后和太妃请安的。

二姐依旧是青灯古佛的日子,心如死水。姐姐偶尔在窗外凝神看她,也只是一句长叹。玉娆轻轻道:二姐真可怜,年轻轻的就这样死了心。

姐姐了然地摇摇头,微见悲悯之色,若真死心就不会这样自苦了。她这样关着自己,躲得开人,躲得开心么?

那一瞬间,玉娆简直如听到混沌天际的一声惊雷,是问二姐,也是问自己:躲得开人,躲得开心么?

姐姐苦笑着叹了一句:这丫头,可是着魔了?

她没有想到,长长的日子还在后头。那一次明苑she猎,是成全了她,也成全了浣碧。

那张小像一逸而出,浣碧便飞上枝头,成了甄家二小姐玉隐。

款款qíng深吧,一期这恁多年,她变成了亲王侧妃,贵重至极。

那一夜玉隐即将新嫁,爹爹仿佛落下心口一块重石。家祠里牌位林立,都是先人之位,玉隐的母亲以妾室之位供奉入祠堂,自此永享甄氏香火。

父亲老迈的容色颇有安慰,低喃道:绵绵,玉隐此去你也可安心了。

母亲踏着月光而入,酒宴归来,尚未来得及褪去一身正式场合才可穿的正红罗衫。月光如霜下,母亲的容颜端正而清丽,低柔道:玉隐是孝女,何绵绵可以含笑九泉了。

父亲一脸震惊,辛萝,你竟知道绵绵

母亲满面平静,不知,我什么都不知。

父亲几乎不能相信,你

你不告诉我,我便是不知,知也不知。母亲停一停,这些年,我心里只知道一件事,你愧对她,你心里放不下。可是事到如今,夫君,你可以放下了。

父亲略有动容之色,当年你产下嬛儿,是我不能自己,和绵绵有了对不起你的事绵绵待我qíng深,我也不肯再教你伤心,所以犹豫间不能答应绵绵进府,才使得绵绵产后抑郁,抱憾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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