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废话嘛!当然没有,坚决没有!有谁见过神仙啊?愚儿。没见过的东西,老子一概是不认的。
只是,我每次gān完活,腰酸背痛地脚着地,家里的那群猴子也开始叽叽喳喳道:君父,您又去瑶池宴了啊?
是啊,可不是嘛,吃了十个蟠桃,撑得直不起腰了!嗬,每一个都这么大,跟脸盆似的!
哎,不对啊,君父,信正山的信正山君说,蟠桃跟碗一样大。
啊?噢!可不是嘛!他生得没我高,人品没我好,西王母说了,信正君还不配吃脸盆般大的!
那,那天上的仙女漂亮吗?
漂亮,长得跟人间的年画似的,虽然跟我比还差一点!
他们听完这句,一般就很折服地走了。
所以说,对待不同的受众,领导者讲话,还是很需要艺术的。
那是很多很多年前,我还不信有神仙的时候。我认为这世上除了人、鬼,就只剩下妖了。而那些年前,我的身边除了翠家,还有两个家臣,一个唤秀提,一个唤阿箸。秀提和阿箸还小的时候,七百里远二流八源之主年水君办了个学堂,不收学费,只论人品。秀提说他想上学,虽说以他的学识,上学很多余,但想想这孩子品xing沉默温柔,恐怕因与猴儿们玩不到一起十分寂寞吧,再加上当时翠家的十七、十八、十九刚刚化成人不久,还留着猴儿xing子,整日把山里山外闹得jī犬不宁,天天都有妖来山里哭诉告状,实在难管教,我略一思索,便用红纸写了个拜帖。那时候我从家里带的钱财还没吃光,便到人间买了些东西,扯着十七、十八、十九的小手,带着秀提和阿箸这两个孩子,去见年水君了。
年水君的府邸奢华不奢华我不知道,只是,我们几个陆上的妖,看着澎湃翻滚的渺渺碧波却傻了眼。怎么去见?下水这种事,有修行的妖辟水倒也不算难事,可是这处显然不是我们家那小池子,辟水一会儿,茫茫四处,也摸不到路啊。
翠元与年水君一处修行长大的,但他当时与水君闹了别扭,不肯同我一起来,我们几个傻了眼,便蹲在江边,看着四处的水犯愁。十九啃了几个果果,便不肯老实了,闹着要回家。我正作势要打他的屁股,那与水相接、青碧的天上却霍然劈出一道白光,闪瞎了老子的双眼。
抬起头,晴朗处竟缓缓步出一个红衣袅娜的老头子!那老头儿胡子银白,扑撒一身,眉毛颇长,到了唇边,huáng橙衣衫,红光满面。我当时想,他想必也是同我一样,刚服完天上的苦役,被云头莫名其妙地送了下来。只是令人不慡的是,我先前被送下来的姿势显然没他好看。我问他:您又是哪处的山君?这次分到几等席位?吃了几个蟠桃?
这是我们山君之间的暗语,意思是,哪个山头的,是去擦了星星还是伺候了太阳,总共gān了几天活。
那老者一脸诧异,倒也笑道:不想遇到一位山君。我正要去赴宴,席位想来也还算靠前,今年桃儿熟透了,那几株名贵的蜜里仙远远闻到,香甜不赖。只是贫道看到人间有异光,遥遥望去,光色清而纯正,应是个仙根,竟合了老儿的眼缘,这才顾不得贪嘴吃桃儿,下界来讨个徒儿。
阿箸算了算,表qíng诡异地看着我道:今天三月三,正是西王母的诞辰。
十八的眼睛亮了,扯着我的衣衫,指着老头儿兴奋道:君父,真是个神仙,我先前以为你骗我们,原来真有神仙!
我的儿,你不知道,老神仙这是看上你君父了。我心中悲壮,面上却不显道:老神仙,你不必多说了,我是不会随你修正道的。当神仙固然很好,可我家中三百余口,嗷嗷待哺,我走了,它们便都要饿死了。虽是些粗鲁无礼的山野jīng怪,可除了因为饥饿害过旁的xing命,此外,却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啊,还望老神仙三思,放了小子一家老小!
我带着它们给这老头儿磕头,这老头儿竟半晌没说话,如同噎住一般。许久了,老头才和善道:山君,你可知你虽是个四不像的妖,可还是与天界结了个善缘,领了个差事,并不需师尊引导,只要多积善行,假以时日,便可成仙?
我纳闷了。莫非指的是擦星星?可是,可是即便如此,老子也宁愿gān苦力,不能去做这老儿的徒弟!
我走了,翠家的猴子会饿得脱毛而死;我走了,秀提和阿箸会因为没有依靠而被别的妖欺负;我走了,奚山就失去了伟大的领导人!
我的表qíng想必太悲壮、太高尚,我的面庞想必充满了金色的光芒,把那老神仙也镇住了。他白胡子抖了几抖,才道:所以,老道并不必为山君担心,你大可自便。
十七似是领悟了,开始捧腹笑了起来。秀提忍俊不禁,也笑了。阿箸则似是觉得十分丢脸,看着我,面皮红中泛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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