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从何来,为何无下人唤门,登门为何?小厮咽了咽口水,倒退一步,揉了揉眼。
你道为何?眼前的男子着一身金丝所绣的袍子,还算华贵,只是却是几十年前京城也不爱的老样式,袍子上斑斑迹迹有些灰尘蛛网的残痕,不似洗得不gān净,倒像是许久没穿。他个子颇高,却瘦若晾衣棍,皮肤极白,却白得灰败,眼圈发黑,脚上趿着的木屐磨得糙絮尽断,脚趾不裹,怕是乞丐也不肯穿了,他却穿得十分坦然。
蠢物,既然说了奚山君,自是从奚山来。原来也带了几个仆人,一路上晒晕了,眼下歇着,只得本君亲自敲。至于登门,听闻郑祁小子娶亲,我来凑凑热闹,顺道寻寻人。奚山君很神气地骂人,理所当然地递上一块东西。
哎哟,这是何物,怎的扎手!渐黑的天,小厮触到一个到处是刺的物事,还会动,惊骇地跳了起来。
奚山君见小厮此态,本来悠悠虚浮的样子,却哈哈大笑起来,奚山盛产刺猬,送一只来贺。
你!宰相门前七品官,国丈家的门口再不济也得六品,未来皇帝也算他们家的特产特销,又岂容人如此无礼放肆,好个无礼的小子,如此戏弄国公府,当心身首异处!
奚山君却笑得快打滚了,许久,才慢条斯理地道:急什么,刺猬是给郑祁小儿的,这个是给你的玩意儿。
他从袖口随手丢出一样东西,那小厮不敢接,只见一枚拳头大的夜明珠在地上滚落,闪着柔和的光。
贵客盈门,奚山君到,刺猬一只!小厮捉住明珠,眉开眼笑地对院内嚷道。
一层层传,话到郑祁耳中,却喷了口酒,你说何物?
听说是刺猬。管家作揖,很为难。
将刺猬呈上来。郑祁总觉自己的话有些怪异,又道,把送刺猬的人搜一搜,如有可疑,撵了;若无,请进来。
郑祁已在新房内,那小妾却着一身白衣,在幔帐中,身影依稀。
为何不穿喜袍?他温声问道,似怕大声一喝,吓到这人一般。
公子不知,我家中规矩,素衣为喜,白衣为贺,如今我白衣素裳,正是心中喜悦难抑。小妾淡淡答道。
我听阮氏道,你来我府是为报恩,可有此事?郑祁黑眸望着白衣,左手拇指却有些紧绷,连带着huáng梨色的扳指隐约亦有些锐气。
夫人是女子,我从不对女子扯谎。妾道,只是,公子真的不记得了吗?
郑祁心头一颤,望见幔中人一段白皙的颈,恍惚想起那一身白羽蓝翎,温柔婉转,转念一想,又似迷途中遇见的皎白容颜,他心中似有触动,又有快意,待伸手去扯幔帐,却听到管家在外禀道:公子,那奚山君并无可疑,只是似乎十分的富贵,应是哪家的公子化了名与您开玩笑。他道此次来除了送贺礼,还有一事,便是来寻失散多年的未婚妻。
郑祁看着呈上来的一块似是刺猬的东西,却着实不是刺猬,也已不会动,乌油发亮,敲一敲,硬不可摧,嗅一嗅,似有淡香,细品,又无了。
妾凝神望了一会儿,道:公子拿匕首切下一块,便知。
郑祁依言,用随身的匕首切下一块,霎时,异香满室,恍然使人不知身在何处,哪年哪月。许久,他才如梦初醒道:莫非,是是望岁木?
妾远观雕成刺猬模样的香木,眼中有了些微笑意,素闻望岁木生于深山瘴气之中,四周环水,树身有千年蛇guī看护,嗅一嗅能增寿十年,香可镇妖祟邪祟,入药则百年不老,一屑万金,唯有缘人可得。
郑祁闻言大喜,深吸一口气,喝道:来人,请奚山君!到荣安堂,上请,设席!
他转身待去,迈出了门,才温和道:不必等我,可先歇息。
妾垂目,拾起chuáng头的书简,指节白皙而手心空白,面皮gān净无妆,偏偏额间jīng心描绘一点殷红花钿,说不出的诡异。
她无名无姓,亦无指纹。
奚山君扫了席上的菜色一眼,珍馐百味,巧工极思,却似看到了空气。郑祁微微笑道:可是不合君口味?撤下,重做。
奚山摆摆手,满上酒,略显浓密的眉皱起,不必,我只是xing喜杯中物事,对餐食没多大讲究,如此便能勉qiáng凑合。
郑祁觉得此人十分狂妄,心中厌恶,却微笑颔首道:君果非常人,不同凡俗。今日送上如此贵重之物,与弟痛饮三百杯,如何?
--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