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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父,人间的太子也这样吃饭!二五坐在高台上,奚山君身侧,年纪小,而吃相颇是粗鲁。奚山君常同他讲些人间的故事,在他心中,人间的贵族便是再斯文不过了,何时都不会堕了姿仪。

可是,他没有撒米在桌上啊。奚山君蹙蹙眉,拾起二五碗边的饭粒。

二五的父母翠元、三娘被她派去人间采办,须得一两日方能回来。于是,晚间她要照顾二五、二六这两个小崽子。二六刚会走路,这会儿正被奚山君一勺一勺地喂着吃饭,眼珠子好奇地盯着台下一隅的白衣公子。

吱吱!二六激动地指着扶苏叫。

奚山君微微皱眉,顺着小猴子爪子的方向看,才发觉,扶苏已经放下筷子正襟危坐,盯着粗瓷碗,脸颊仿似有些发红。

公子,如何了?可是饭菜不合胃口?奚山君的声音不大,问了一问,但原本喧闹的屋舍却忽然安静了下来。

bào君在奚山,积威甚重。她若开口问些什么,旁的妖是不会cha嘴的。

扶苏有些困惑地瞧着碗,许久,才抿唇道:孤不吃人。

碗内一个小人,只有小指大小,被热气蒸得全身发红,两团小小髻,正是那嗑核桃的小人,自称阿箸的。

少年用白玉一般的手指拨弄拨弄,那小人儿却瞬间抱住扶苏的指腹,朝上拜了一拜,哭诉道:山君,小人害吾,与吾有龉,yù泄愤,生吞吾!

奚山君放下了二六,小猴子刺溜蹿到了一旁。

她走到了小人身旁,苍白的手一伸,那小人便从扶苏的指尖跳到了她手掌上。

负责食舍的翠家子孙三六跪倒道:君父饶命,我一时大意,不知阿箸在米缸中,误蒸了他。

小人咧开大嘴,抱住奚山君的手指,不依地哭诉道:你若不罚了三六同那小太子,吾便以头撞地!

奚山君冷哼一声,诡谲狡辩,播弄口舌,恃宠生非,今日我罚你变核桃人时如何说的,若再起坏心,陷构他人,真身只会越变越小。

奚山君dòng悉一切,知道小人故意躲在滚烫的藏满热谷米的粗碗中,心志坚定,忍耐十分,只待到扶苏舀他入口,再跳出来陷害。

一时语毕,阿箸的身子竟变得更小,成了米粒大小,可是眼中吧嗒吧嗒掉眼泪,全落到奚山君长着茧的削薄掌心上。他的声音也更尖细,汝是bào君,吾乃jian臣,从前便说定。汝相公来了,汝便变了,变心之人无错,吾又何错之有?

奚山君怒气升腾,一张嘴翻云覆雨黑白颠倒,何处学来的?

阿箸握紧了拳头,颤抖着道:是他教的,全是他教的!会说的话都是他教的,你若不喜欢,便去问他为何这样教我!我常年关于幽闭,瞧不清他生得什么模样,也知道是个聪明绝顶的公子,你日日同他一起,这般好,却要嫁旁人了,便知天xing是这样的无耻之徒,忘恩寡yù,无qíng无义!

众妖听闻此言,脸色都变了,呼啦啦跪倒一片道:阿箸生来如此,口无遮拦,山君息怒。

奚山君面相似痨病鬼,瞧着没什么气势,可是周身的气息却益发透出bào怒之前的气息。扶苏瞧着她许久,思索道:你同我有约,又与谁订了前盟,甚是不妥。

奚山君静静地瞧了他许久,双手紧紧jiāo握,许久,才弹了弹指,阿箸顷刻变成了三尺多的小童子,哭哭啼啼,却犟着头,不肯服软。

她压住怒气,转身,躬身,伸出手,轻声道:二六,来。

二六吱吱两声,双眼水汪汪,有些被一贯待他慈祥的君父吓着了,躲在二五身后,不肯去。奚山君面色冰冷,一双黑眼圈显得有些瘆人,她伸出左手,狠狠一握,食寓中所有的饭菜都挥到了泥地上,一声巨响,毁得彻底。

她冷笑一声,扬长而去,既然不愿好好吃饭,那就都别吃了。

奚山君一下午没出现,到了晚饭,众妖忐忑不安之时,她却出现了,神色如常,一身麻衣,居于高台。

有几个翠衣少年抱着几本账簿向她报告了些什么,这些政事处置完,众妖依旧垂头恭候,不言不语。

吾错了。童儿阿箸抽噎着上前来。

奚山君面前一盏清茶已经去了余温,她低头摸了摸,才道:不觉这样晚了,开席吧。

从厨肆走出几个少年,抬锅的抬锅,抬碗的抬碗,吁了一口气。

可是碗上明显有黏住的一道道痕迹,奚山君抚额,叹了口气,你们都是死人吗?我摔碗时,为何不劝一劝?一生气便摔碗,显见得不是什么好毛病,我们家又这样穷。

诸少年提到嗓子眼的一口气终于放松下来,笑闹道:可不是嘛,君父就是戏本里面的bào君,特别像,生气了就会摔东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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