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元哭得肝肠寸断,好似死了爹娘,喜欢,我喜欢娘子。
说完,漂亮的眼珠为难地瞧着身旁拥着的曾姑娘,仙气飘飘,声音却越来越小:都喜欢。
翠郎!曾姑娘眼睛亮晶晶的,十分感动受用。
三娘后退了一步,手背揉了揉眼,良久,才红着眼,拿剑指着二人道:jian夫yín妇!我杀了她,划花她的脸,看你还喜不喜欢她!
翠元吧嗒掉泪珠子,抽噎道:她就算毁了容,死了,我也喜欢她,覆水难收。她若死了,我定然心如刀绞,娘子不如一并连我也砍了。
那曾姑娘也凄惨道:夫人,你既已杀我爹娘兄长,不愿我二人一起,又何苦留我同翠郎人间挣扎,我们愿意一同死在夫人剑下谢罪!
你闭嘴!三娘口燥脸红,显是说不过她。
你呢!倘使倘使我和她二人,你只能选择一人,你又选谁?剑尖刺到了翠元的喉间。
翠元看着三娘许久,才含泪闭目道:之前是你,遇到曾姑娘,便是她。
三娘!一直静静看着三人闹剧的奚山终于开口打断这有些难堪的场面,休要再问。
翠元生来多qíng,癖好如此,近乎痴,也近乎病,你便忍了此一时,随我先回去如何?奚山瞧着三娘神色变幻不定,面部的肌ròu不断抽搐,又道,府中这几人尚不到头七,鬼差未来勾魂,现下还了这阖府xing命还不迟,也免得附稷追着你劈。
相传,附稷是一种天鱼,手持雷槌,游弋云间,专劈世间不行正道之徒。
三娘却低下了头,许久,才问道:山君,若二郎当时娶了那个女子,你又当如何?
奚山君笑了,他若娶了那个女子,我岂不欣喜若狂?他若如世间俗夫,只重女色,我岂不欣喜若狂?他若有朝一日眼泪也能横流,我岂不欣喜若狂?
三娘低声道:我与山君不同。我喜欢的人若是也喜欢我,便只能喜欢我一人。哪怕他喜欢旁的女子只是一时一日,我也断然不会让他好受。他喜欢我不能是最喜欢,更不能只是浅浅的喜欢,最喜欢时还有次喜欢,浅浅喜欢我那深深喜欢又给了谁?他只能喜欢我。
语毕,焦黑的手从胸口掏出几个珠子,作势狠狠一揉,奚山君脸却黑了,攥住她的手腕,你莫要胡闹,捏碎这几人的魂,就真的要遭报应了!
她恶狠狠地瞧着曾姓的女子和翠元,这贱人毫无廉耻,为了心上人qíng愿放弃忠孝节悌,枉生为人,连我等妖族都不如,今日若不让她父母兄弟因她而死,贱人寿终之时永堕畜生之道,我日后被雷劈,又岂能心甘qíng愿酣畅淋漓?
接下来呢?扶苏听到此处,红炉火上煨着的一壶茶水也就煮沸了。扶苏取了壶,润了润杯,淡淡一笑,问道。
奚山君吃了好几杯茶水,才无力道:你猜。
扶苏想了想,道:嗯,三娘变成了石头。
奚山君一口茶喷了出来,你怎么知道的?
三娘语毕,口中便念念有词,恶狠狠地盯着一对野鸳鸯好一会儿,把翠元骇得满面汗泪jiāo替,霎时间,她竟变成了一块石头。
一块焦黑的巨石。
扶苏淡声道:三娘苦苦纠缠,杀了一众人,偏偏不肯杀丈夫和那女子,摆明是不舍得杀翠元,也不肯杀死曾姑娘让他伤心,如此一来,还能做些什么?离开翠元看他二人逍遥她决计是不肯,翠元得的这等风流病一时之间又不会同曾姑娘断了,她只能闭目隔耳,不听不看,陪在翠元身边,等他回心转意。
奚山君有些惊讶,也有些赞赏道:你年纪尚小,竟这样聪慧。
之后呢?你便回来了?
我带不走她,便只得来找能带走她的人了。
曾家连死五人,晴空朗日又遭了雷劈,侍人都觉邪门,十分惶恐,拿着包裹纷纷逃窜,扶苏与奚山君一起登府时,偌大一个官邸空dàngdàng的,只剩几个道士卷了几串珠子朝外跑,连侍卫队也都不知所终。
堂前五口棺,从老到少排列,尸首皆面色惨白。
闺阁之处隐在姹紫嫣红深处,傍晚日落,余晖洒在一条孤单单的甬道,多少寂寞。
奚山君穿门而入,步履沉稳地上了楼阁,推开厢房一扇折门。
翠元和曾红枝已不知所终。
室内空dàngdàng,鸳鸯戏水的花样还未完成,镇纸压着,风chuī过,水纹似乎也dàng开。
奚山君一副痨病鬼模样,仰望那块无五官无觉的石头,它滑稽可笑,自欺欺人,要这样在别人的闺阁中,固执地沉默下去。
瞧我带谁来了?奚山君在夕阳中微微一笑。
扶苏被她拉得跌跌撞撞,拂去白袍上的灰尘,拱手行了一礼,玉冠冰凉,乌发柔软,垂到了胸前,苏冒昧来此,还请大母赐见。
那石头许久都没有动静。扶苏望向奚山君,她下颌一抬,扶苏转身,黝黑的石壁上却渗出一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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