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淡淡地笑道:我与梦中的小小姑娘说,等她长大了,便带她去看悬崖上的红花、海底的白珠,欢喜她欢喜到打仗吃酒读书抚琴都忍不住带在身边,山高水长过一辈子。
然后呢?
然后,她死在了长大嫁人的那一日。
齐明十年八月初十,穆王子愈。越明年,出使江东。
第四章 奚山卷酆都
酆都,西南城,鬼族居,吏治判理。
《幽冥集酆都》蜀人撰
奚山君打从天上回来,便生了些灾。隔壁的隔壁,翠蒙山君与广陵的城隍长女订了亲,本是件喜事,她连吃了几回酒,回来却有些晕晕乎乎的,施不得法术,步履好不凌乱。天渐黑,酒意未散,一不留神,糙鞋绊住了石块,身子一摔,头上磕出桃大的血包。她好不容易歪歪扭扭回到山上,一杯茶还没入口,便有子孙禀告,道山下有人送礼前来,说是庆她订婚大喜。奚山君一听便知来者找岔地方了,定是翠蒙那处的客人摸错地方了。她本未当回事,只说讲明事由,推了便是,哪知山下当差的猴儿愁眉苦脸地捧回个大盒子,禀道:君父,却说是给您的,并未错。我还未问旁的,那人便走了。奚山君一时诧异,端详那盒子许久,瞧着并无异常,便轻轻打开,竟是好大一条斑斓的毒蛇,盘踞在内,瞧见奚山君,便猛地昂头,咬上了她的额头,出招狠戾,似有些法力,却是来取她xing命,夺她修为的。化外之地,野妖甚多,嫌弃修行艰苦,便去恃qiáng凌弱,谋取旁的妖的修为,本也是常事。这蛇原也在翠蒙山君处盯了奚山君许久,见她醉得狠了,必能讨得些好处,这才暗中化了个假人,前来送礼,他自个儿躲进了盒子里。
奚山君瞬间酒醒,打掉那蛇,见桌上有烛,轰鸣一声,顺手一掷,便用法力把那蛇烧得焦黑。可蛇毒已侵入了额头,她寻到老三角望岁处,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歪倒了。方醒来,却又听闻素来与她不睦的几位山君竟趁火打劫,结连成帮,要来寻仇,已在山下扯了旗,叫嚣着要她以死谢罪。
扶苏亦听闻此事,却觉十分诧异,他从未曾想,奚山君一个女子,惹是生非的能力竟这样出众,她好端端的时候,欺男霸女,趾高气扬,谁也不愿轻易得罪她,只是但凡听她有些不好的苗头,还不至树倒猢狲散之境,便有人上门要除恶务尽了,真真让人哭笑不得。
奚山君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牙齿咬得咯吱咯吱的。扶苏却道:山君保重。我且下山看个究竟,或可化解。
翠元、三娘也忙不迭跟了去,山下正骂得热闹。
这一簇,长着牛角的山君恨道:老天有眼,奚山这帮骚猴子也有今日,有种叫奚山君那个王八犊子别躲,跟咱大战一场,好好清算清算!
小猴子们掏掏耳朵,只当没听见。扶苏一听便笑了,行礼道:敢问山君,清算些什么?
牛角君咆哮道:凭什么你家过年过节送礼就要逮我家子孙吃?三百年都不带换换的,专拣我家吃!
竟有此事?扶苏转身,小猴子们脸红红的,有些尴尬道:我们饿嘛,它们家ròu多。
那一簇,长着羊角的山君声泪俱下,吃完还他妈说我们膻!奚山君你个臭不要脸的!
扶苏正要劝慰,又有长着jī冠的山君咬着小手帕道:你们谁有我惨?她看见我就两眼放光,想非礼人家,想把人家扒光!臭流氓!
小猴子二五咽了口口水,硬着头皮道:洪昌君,君父并非想要非礼你。
jī形洪昌君却忍不住颤抖的泪水,捂住尖尖的嘴,抽噎道:呸!那个臭流氓每次都摸着我的jī冠说:小家禽,快些快些长大吧。谁他妈是家禽啊!谁他妈没长大啊!长得高了不起啊!上辈子是人了不起啊!
扶苏望了天一阵,微微笑道:山君们受此侮rǔ,苏十分同qíng。敢问各位山君,此时待如何?
牛角君道:让她每年过年送只猴子到我家做叉烧!
羊角君道:叫那个臭不要脸的为她发起的人身攻击向我道歉!公开道歉!告诉大家,我们才不膻,猴子更膻!
洪昌君翘起兰花指,让她砍掉一只手,哪只手摸我的jī冠,就砍掉哪只!还我冰清玉洁无瑕之躯!
扶苏道:奚山上的猴子皆是石头,石头却是不能食用的,这倒有些为难。若叫奚山君道歉,却是不难。我或可写封书函,亲自代奚山君向诸位道歉。至于砍手,她xing子记仇,若是少了手,此时因伤不便还嘴,待她好了,岂不更要变本加厉地吃jī?
翠元这方暗自上山,绘声绘色地学着,奚山君额头上本绑着绢带,此时竟将带子一扯,身形极快,不过瞬间,跃身到了山下,踩在巨石上,撩了袍角,眼圈乌黑,眉带邪气,冷哼道:要单挑的上前!要把我猴儿做叉烧的上前!
牛角君惊疑不定,见她不似受伤,可是架在油锅上,不得不上前。奚山君的麻袖中登时飞出一段麻绳,把那牛儿绑得结结实实,冷笑道:但见我平素为荣寿君留着面子,从不肯逮山君山上儿孙反是错的了。山下凡人多少杀猪宰牛,你怎不个个去讨公道?
牛角君挣扎着,叫骂了几句,奚山君拿着块粗布塞到他嘴中,对十六等人道:牛里脊煎了,牛腿一煮,牛角磨了做些药材卖到山下兑二斤杏花酒,牛下水做下酒菜!
牛角君傻了。羊角君见她雷霆手段,直骂道:你个臭不要脸的!当心遭雷劈!
奚山君喝道:杀人才遭雷劈。弱ròuqiáng食,除了杀人,我杀谁都是天经地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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