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眸间的委屈和不甘
那自尊自qiáng绝不屈居人下的骄傲
忽然便唤起了苻坚的记忆,那时的他认为自己可以忘却的记忆,可以忘却的人。
那是燕主慕容炜的胞妹,清河公主。王猛准确地推断,含着意味深长的微笑。
他并不认为,苻坚后宫里多这么个xingqíng倔qiáng的女子,会是什么坏事,而后来慕容冲的进宫,则在他的意料之外。
那一年,苻坚三十三岁,清河公主十四岁。
他是最年轻有为的帝王,可以有足够的勇气,和足够的任xing,将自己喜欢的女人纳入后宫,不管她是不是愿意。
被母兄送入宫中的第一晚,清河公主哭了一夜,苻坚虽是怜惜,却没有放过她。看着她带泪的委屈不甘甚至隐着仇恨的眼神,那种快意和快乐,竟不能用言语来表述。
仿佛,当年不敢在另一个女子身上做的事,终于从这个女孩身上得到了弥补。
是什么时候起,她不再用那样的眼神看他,却变得和一般女子那样,沉默,而安静?安静得连日子都变得沉闷而压抑起来。
是慕容冲来了之后么?
那个小小年纪,便举止舒徐清雅的少年,有着那样清澈的眼神,仿若天山最深处的泉水,不惹半点尘埃。
可明明那样清澈的眼神,却并不通透,便如他绝俗的有礼微笑背后,总隐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他可以在一个时辰之内让你把他的xingqíng看得清清楚楚,但相处一年甚至更多年之后,你所能了解的,还只是相见一个时辰后所了解的那个慕容冲。
那种看不透的感觉,最令人发疯,便如便如当年那个不告而去的女子一般
苻坚继续着他的任xing,继续将慕容冲留在了宫里。
将他揽于怀中,对着他清澈眼神时,他只看到了那个一袭青衣的女子,用那样秋水潋滟的眼神与他对视,那种潋滟在秋水下的看不透的眼神,对他有着几乎致命的诱惑。
忆旧游 伤心铜雀锁秋风(五)
他忘了慕容冲是个男儿身,也忘了慕容冲才不过十一二岁,只是一日比一日更沉溺,沉溺在慕容冲一日比一日更不通透的眼神里,沉溺在他清雅而淡然的轻笑里。
亡国灭家,或者备受恩宠,在慕容冲眼里,都似轻如鸿毛。他的世界,始终云淡风轻,只要有茶有琴,日日眠花伴月,便已知足。
于是,微笑而冷淡的慕容冲,更令苻坚痴迷。
凤皇,凤皇,凤皇,那些日子,他的眼里只有一个凤皇。只要凤皇开心,便是天上的星辰,也可以亲手摘下,放到他的跟前。
一时,慕容冲成了秦宫最炙手可热的人物。别说张夫人、蔡夫人等先前得宠的妃嫔,便是清河公主,也只是紫宸宫里一个美丽的陈设,为的是让凤皇有个理所当然的栖身之所。
毕竟,苻坚不可能把一个男子,变成后宫的妃嫔。有姐姐的掩护,慕容冲可以少惹些朝臣非议。
一雌复一雄,双飞入紫宫。
人人都说,慕容氏姐弟专宠,宫人莫进,却不知,专宠的只慕容冲一人而已;而更无人知,苻坚所痴迷的,只是慕容冲那双令人看不明晰,却只想深深探索的眼眸而已。
直到秦相王猛再三晓以利害,为不让氐人与鲜卑人矛盾愈加激化,苻坚才将慕容冲送出宫去,安置在阿房城,那个秦始皇所建阿房宫的故址。
他知慕容冲xingqíng雅洁安静,只恐他住不惯,以凤皇非梧桐不栖,非竹实不食,特地在阿房遍植桐竹数十万株,以供他赏玩游乐。
隔了半年,待平阳太守一职空缺,他才将十五岁的慕容冲安排过去,出任太守之位。
细论起来,慕容冲虽也练武qiáng身,可素来宁和恬淡,倒与晋朝那些清谈名士相类,何况年纪又轻,并不够格当一郡太守。但苻坚满心只疼惜着这个温雅的少年,特地挑了平阳这座三晋名城给他。据传那地方为尧、舜、禹三代都邑所在,民风淳朴,易于管理,便是慕容冲才识欠缺些,也是不妨了。
而慕容冲一走,他才又将目光重新投回那些曾与心中那名女子共同生活过的张夫人、蔡夫人身上,而清河公主
他再也找不到最初的感觉,已经很少再去探望她了。
没有了慕容冲的紫宸宫中,只有成为慕容夫人的清河公主,眼神一年比一年沉静,沉静到让苻坚后悔,后悔当日不该让这女子入宫,误了她的一生。
如果她在宫外,过得应该比现在快乐很多吧?应该还和原来那样,颐指气使,任xing地敢对天下之主大声说着:不!
只为歉疚见到那样沉静的眼神,苻坚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岁月,不曾踏足过紫宸宫了。
慕容夫人熟悉的卧房近在咫尺。
低垂的银白帏幔,光彩流离的珍珠隔帘,随灯摇曳的翠竹屏风,一切陈设,宛如十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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