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韵格格地笑,捧过杨定面庞,在他唇边亲了一下,方才飞一般往前奔去。
杨定在后叫道:慢着些,小心摔了!
目注她消失在前方的月dòng门中,杨定才含笑向碧落道:韵儿是个挺好相处的姑娘,你待她好一分,她会用十分来回报你。夏天时我从华yīn过来,经过被鲜卑兵劫掠过的村子,遇到了她。她穿着男装,涂了满脸污垢,装死躺在被害的村民身下,才保住了小命。我见她笑起来非常好看,让人心里暖暖的,就带回来了。
他侧着头,盯着那盛极渐败的芙蓉花,慢慢道:我捡到了宝。如果不是遇到她,我都不敢想,这几个月我该怎么度过。
碧落努力地笑:是她很美,就和这芙蓉花一般美。
错了。杨定居然反驳,凝视着碧落的目光清亮煦暖:她不像娇滴滴的芙蓉,她像木棉花。在chūn天最冷的时候,就倾其所有绽着最热烈最硕大的花朵,像火焰一样,先耀亮了别人,再敛去锋芒,在百花盛开时才展开枝叶将自己溶在满山的绿意中。
哦!
碧落低了头,随杨定向前走着,不再说话。
那样的女人,才是男人喜欢的女人吧?
不像她,像是无底的冷夜,不但不能耀亮别人,还将别人所有的光和热,都吸得gāngān净净,bī得他们不得不心灰意冷地撒手而去。
没错,她和慕容冲才是一种人,如睡莲一般,即便盛放在夏日,也只能生活在清冷湖水中;杨定和秦韵都像是木棉花,热烈地可以耀亮他人。
这日天色已不早,自是来不及进宫;碧落便暂住于杨定原来的卧房中,卧具和脂粉一色是全新的,想来原先用的,都被秦韵搬到他们现在住的西厢房中了。
沐浴后碧落坐于妆台前梳理黑发,无意拉开妆台下的螺柜,只见里面放了不少针头线脑和零碎绸缎,有些看来颇是眼熟。
辨认片刻,她已识出,那些零碎衣料,正是杨定所着衣袍上用剩下的,而有一种杏huáng的丝线,分明就杨定杏huáng剑穗上的那种。还有一只绣了一半的荷包,针脚之细密jīng致,不知比自己qiáng多少倍。
碧落不觉苦笑,酸涩之中,又有些为杨定庆幸。
至少他是幸福的,不是么?
便是和碧落假成亲,碧落不过占一个名份,也不会吵到他们小两口鱼水偕欢。
横竖以秦韵的平民家世,本就不可能被娶为正室,与其悬空,或娶着个不贤之人,不如娶了碧落,既报了恩,也免了秦韵后顾之忧。
第二日杨定要带碧落入宫,杨定自然照旧是一身武将官服,碧落本待从自己包袱中找件半旧的衣服将就穿着,秦韵瞧了,大约觉得颜色不好,转身去捧了一套浅粉绣银线缠枝莲花的崭新锦衣给她,质料说不上太好,做工却很jīng细,想来应该是秦韵亲手所fèng。
奈不过秦韵一脸的雀跃,碧落穿上身时,已听秦韵拍手叫好,杨定抱肩立在秦韵身后,也笑道:碧落,就穿这个吧!别让天王觉得你流落在外受了多少委屈似的。
碧落也知自己所带衣裳色调都太过清冷孤寂,眼见虽是第一次穿这种淡淡的暖色衣衫,倒也显得明艳健康些,遂谢了秦韵,略施了妆,方才踏上早备好的马车,匆匆入宫。
宫中景色一切宛如往昔,只是初冬之际,万木凋零,huáng叶萎地,又值多事之秋,宫人官员俱是来去匆匆,便连朱墙金柱,都显出了几分凄惶。
快到甘露殿时,碧落已不知第几次擦去了手心的汗水。
杨定显然发现了她的不安,放慢了脚步,温言劝道:别担心,天王几次叫我们留心你的消息,想来很挂念你,不会责难于你,放心吧!
画堂chūn 虚名毁却梨花梦(三)〖实体结局篇〗
碧落犹豫道:杨定,你打算今天就和天王说么?
杨定无奈般瞟了一眼她的小腹,道:不说成么?
碧落已有身孕三个月,再拖一两个月,怕就显山露水了。
碧落红着脸,许久才讷讷道:对不起,我总是拖累你。
拖累?呵,无所谓了。能与皇家联姻,对仇池杨氏也是喜事。
杨定淡淡笑着,看来很轻松:呆会天王如果想拖延婚期,你便将孩子赖我头上,天王总不致让你在宫里大着肚子生产,自然就答应了。
碧落不敢应声,眼见已到殿门前,不由紧走几步,赶到门前,影影绰绰见到案前不安徘徊的瘦颀人影,顿时眼眶一热,顿在门槛边。
一边内侍早在回禀:陛下,杨将军和碧落姑娘到了。
杨定已走到碧落身侧,一反手握紧她的手指,将她亲亲密密拉在身畔,含笑踏入殿中,如仪叩拜:臣领军将军杨定,携碧落公主拜见陛下!
苻坚显然早就知道了二人前来的消息,早已走下阶来,亲自去扶碧落:平身,都起来!
碧落抬眼看时,正瞥到苻坚鬓间几处斑白,衬了不知几时深了许多的皱纹,比自己离开时憔悴苍老了更多,泪水顿时倾肆而下,哑着嗓子叫了声:陛下
苻坚含泪道:傻孩子,还叫朕陛下么?
碧落只觉一阵慈和的气息扑面而来,已被苻坚揽住,靠到他的肩上,苍凉的叹息,只在耳边回旋,张开唇,半天才颤声叫道:父父王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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