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宝溶似乎并未发觉我在流泪,由着我用披风掩着脸,只是很轻很轻地用手指抚着我的黑发。
在那温柔的摩挲和阵阵的倦意袭来时,我终于朦胧睡去。
睡梦中,有人在耳边低低萦叹:阿墨,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
这天,我在萧宝溶身畔睡到了天快黑才醒来,匆匆整衣离去。
耽搁这么久,总以为萧彦应该会问起。
奇怪的是,第二日萧彦提都没提起,甚至还让人送了一堆补品到公主府,让我好好把身体调养调养。
应是得到了禀报,知道我在萧宝溶那里什么也没做,就相依相偎睡了一整天吧?
所以,连带萧宝溶都有了功劳,赐了他一匹天水碧的素帛,两方极好的砚台。
东西是小,寻常我明里暗里送往颐怀堂的贵重衣饰饮食并不少,但由此可见萧彦因着我的缘故,的确对萧宝溶卸下了几分防御之心了。
或许,再隔一两年,我可以请求萧彦将他放出宫去,逍逍遥遥地过上平淡却自由的生活,从此游赏山水,品谈风月,无拘无束。
派出去查探的公主府侍卫不久便回了府,悄悄禀告我,拓跋顼离开公主府不久,便遭到了萧彦派出的内廷高手的拦截。眼看他岌岌可危,不知哪里钻来一群身份不明的高手,拼了命地救护着,还是化险为夷地顺利逃脱了。
我所派遣的公主府的人赶到时,只看到了打斗过的一片láng藉。
按后来那批内廷高手所述,那些接应他的高手,看身手打扮,竟不像北人,再不知是他从哪里找来的帮手。
不知道该不该为他庆幸。
但我再清楚不过,这绝非大梁的幸事。
他曾说过,与我成亲,只是他想用最和平的手段,来解决南北对峙的局面。
既然我没有接受,下面,该是不和平的手段了。
那种手段,我只想到了两个字: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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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天临四年冬,魏帝拓跋轲亲率步军二十三万、骑军八万,兵分两路自邺都出发。
一路拓跋轲亲自率领,沿鲁州、新野、襄城南下,另一路由征南大将军冯护从洛都、颖郡而下,直取青州。二路兵马jiāo汇于青州城下,因兵力相差悬殊,经数日激战,青州攻下,青州守军全军覆没,守将殉城而亡。
镇守广陵的怀德大将军秦易川本来派了宋琛、连况等将领前往青州驰援。兵未至,而青州已陷,不得不退守广陵。
秦易川本是征西老将,作战经验丰富,但布防于广陵的兵马,也不过区区六万人。拓跋轲率兵将广陵团团围住,绝其粮路,断其后援。布于江北定水以西的其他几路守军竭力相助,反中了拓跋轲围城打援之计,在城外逐个击破歼灭。
江南守军闻讯,在水军将领段子非的率领下合兵一处,猛攻广陵南路魏军,激战了两天,方才和秦易川军里应外合,撕出了一处缺口,将梁军救了出来。
憔悴客,金瓯缺难圆(五)
等回到江南清点剩余兵马时,竟折损了三分之二不止。
那一刻,已经不再分什么派系党争,不论是原征西军中的秦易川、宋琛等人,还是原惠王一系的段子非、雷轩等人,无不向着江北跪倒,为那再也回不来的数万南梁兵马痛哭流涕。
据说,那几日,广陵内外俱是一地死尸,根本不及掩埋。因天气寒冷,累累的尸骨都给冻成了冰块,往往好几具被冻住的血液粘在一处,分都分不开。
到底是梁军的,还是魏军的,已经无从细分,往往被合作一处,胡乱埋在了广陵城外。
当死的人多了,马革裹尸还也是个不切实际的梦想。
除了有些品阶的武官谋士,战败的一方,往往连骨骸都不可能回到家乡。
秦易川一退,江北抗击魏人的中流砥柱倒下,魏军扫dàng江北之势,如秋风扫落叶般迅捷无qíng。
谁也说不清,后来又有了多少人血洒他乡,成了无家可依的孤魂野鬼。
拓跋轲是个不折不扣的魔鬼,从来都是。
梁、魏两军再次隔江对峙,形势一如我十六岁那年被bī往广陵般严峻。
所不同者,南人经过和魏军几度jiāo战,已颇有备战的自觉xing,连文臣也不敢再如齐幽帝时沉醉于纸醉金迷的靡靡之音中,用歌功颂德的诗文来粉饰太平。
何况,天临帝萧彦武将出身,最注重武备,即便如雷轩、晏采宸等原来对惠王死忠的武将,也不曾有丝毫亏待,依旧留在京城充实军防。
纸片般飞往宁都的告急文书,虽是堆满了萧彦的案头,他倒也不曾太过慌张。只是在一个阳光灿烂却gān冷gān冷的午后,他拍了拍我的肩,微笑道:阿墨,京城就jiāo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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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临四年十一月,天临帝萧彦亲率十万兵马,驰赴江水前线战场,同时调动镇守闵边的将士,紧急回京抗敌。
而我,则再次以安平公主之尊,行监国之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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