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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起刀落,连晨光都染作了可怕的绯红。

韦卓,这个从小看着我长大,刚刚还拼了命保护我,用宽厚的脊背温暖我的护卫,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头颅便已直直飞出,擦着我的脸庞飞过。

一串温热的血液,迅速飞落在我的脸庞,冷却,凝结。

望着那高大的无头身躯在我跟前砰然倒下,我的血液一时似乎也凝结住了。

慢慢抬起头,我盯向拓跋顼。

眼底有泪,却在慢慢消逝。

踩着刀锋过来这么几年,泪水终于比十六岁时少些了。

甚至,连恨怒也和泪意一样,被我硬生生地压回胸腔,哪怕憋闷得透不过气,也维持住面容上的平静和冷漠。

我只希望此时尚算惨淡的晨熙,尚不致bào露我眉宇间的苍白虚弱。

拓跋顼仿若没有看到我的目光,若无其事地拨转马头,道:留一部分人打扫战场,我们回南浦!

我努力克制着身体的颤抖,不让我在魏军和被俘的部属跟前失态,勉qiáng保持着自己的雍容沉静,默默走入我原先的车辇。

总算他还算给我留了点尊严,没把我像猪狗一样捆着押走。

我是不是该感激他?

不过成王败寇,我已看得穿了。

何况落到他手中,总比落到拓跋轲手中好。我狠不下心除掉他,他应该同样狠不下心真的拿我怎样。

却不知,如果现在拓跋轲再bī拓跋顼将我送给他,拓跋顼会不会再次双手奉上。

一时安静下来,我坐在貂皮的软垫上,便有些哆嗦起来,紧紧裹着斗篷,还是觉得冷得厉害。

天本来就冷,大约更经不起心中的寒意。

车辇在崎岖不平的山路颠了一阵,渐渐稳了下来,应该已经走上通往南浦的官道了。

我略略放松些,蜷卧着闭上眼默默养神。

这时,车速仿佛略略一慢,接着一阵冷风卷了进来。

抬眼时,却是拓跋顼撩帘走了进来。一见我伏卧着,他已皱了眉,走到我身侧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他说着时,已将手掌搭向我的额,想试探我额上的温度。

我挣扎着要别过脸去时,却被他左臂轻轻一拉,上半身已拎起,瓷娃娃般跌到他坚硬的盔甲上,反而撞得眼冒金星。

正晕头转向时,他温热的掌已覆到了我的额上。

霜华冷,不堪诉相思(五)

就知道你逞qiáng硬撑着,这么多年了,这xing子就没变过!

他低低在我耳边抱怨着,却将我抱得更紧了,这几年你也算过得舒心快活吧?怎么就没把身子养养好?有点风chuī糙动便会头疼脑热!

我努力地推拒他的臂膀,怒道:放心,你大魏皇太弟不让我死,我一时还死不了!

这人的臂膀本就和钢铁般坚硬着,着了一身金盔,更是将整个人都裹得如同铁人一般,我的身量不高,长来长去,也是这样玲玲珑珑的娇小个儿,虽是尽力挣扎着,不过是白白挣出了一身汗来,哪里挣脱得了?

拓跋顼一边束住我的臂膀,一边叹道:阿墨,你明知我也不想我们走到这一步。可我实在想不出,不把你扣到我身边,我们的未来还有什么出路!

我们的未来?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在你策反了梁太子,杀光我的部属,又杀了我最忠心的近卫后,你和我谈未来?

哦?现在你也晓得心疼了?

拓跋顼眼底泊着墨蓝的雾气,散聚之间,辨识不出到底恼恨,还是委屈,三年前刑部大牢去救我的人,都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部属和好友;在相山被你设计诛杀殆尽的高手,也是魏国jīng心培育多年的高手;更别说,连我的亲兄长,都被你害得九死一生,差点命丧异国!

我冷哼一声,道:哦,那么,今天你算是在报仇了?可罪魁祸首是我,你要斩,第一个当斩的是我!

拓跋顼沉默片刻,眉峰渐次压了下去,低声道:自然,也不是全为报仇。我只是瞧着我只是瞧着他居然敢碰你的身体,你居然还这么护他,便不想他再活着。

我怒道:他什么时候碰我身体了?

话才落,我才悟出,他指的,是韦卓一路背着我逃命。

不愧是夫子们洗过脑的,竟能小心眼成这样。

拓跋顼却更显委屈,温暖的鼻尖如婴儿的小手般,一下下挠在我的脖颈间,阿墨,我没法想象你躺在别的男人怀里,或者,伏在别的男人背上。若是我瞧见了,自然更不会饶过他。

我很想质问他,那他当年是怎么忍受我躺在拓跋轲怀中的。

如果是三四年前,我也一定已经嘲笑着问出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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