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怔地盯着那镜中映出的影子,尽力挑着唇角向上抬,希望能作出一丝欢容,岂料却只是gāngān的一撇,形若哭状,说不出的难看,赶忙收住了。
心中悲苦,qiáng作欢颜,也不过是自欺欺人,哪能真的舒qíng开怀?
她从来便不是个善自宽解的人,即便是开心时,也未必就那么欢喜。所以苦中作乐的事,兴许别人可以,在她这里却是不能。
遥想母妃当年,也和自己今日处境差不多,却不知她那时是何等心qíng,又是如何熬过来的。
或许有了夏皇宠爱,慢慢的心也定了,不再去想从前那些虚无缥缈的qíng爱,若不然其后又怎会生下弟弟?
而她却是不能,哪怕同样有个不计前嫌,痴心一片的人,她也无法忘记他,无法忘记付出的真qíng和平生仅有的欢愉。
即便没有这个孩儿,她依然不会变心。
但正是为了这孩儿,如今她却不得不妥协。
或许母妃当初也是这般的念头,日子久了,心才淡下来。
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怕,岁月漫漫,积毁销骨,尤其是在这深宫之中蹉跎,磨得人xing子也沉了,说不得哪一天,对他的心思真的不再那么炽烈。
她不愿学母妃的样,可若真是如此,又该当如何是好?
想着想着,心下愈加黯然,忽然间只觉额角上微凉的一触,似是身后之人拆髻的手无意间抚到了。
那一触虽不甚冰,却沁人得厉害。
高暧不由一颤,抬眼见那铜镜中抚在鬓间的手纤骨削削,细腻颀长。
她心头宛如锤击,愕然回望,见殿内空空,其他宫人都已去了,唯有刚才那高个内侍站在身后,不由得愣住了。
公主恕罪,敢是奴婢手重了么?
高暧却似没听到一般,凝眸过去,就看他那双手果是纤白如玉,竟与徐少卿一般无二。
她登时呆住了。
若说声音相像,许还说得通,可竟连手也是一样,世上竟真有这等巧事么?
可瞧着那张沉憨的脸,心下却又疑惑起来,不敢贸然开口。
想了想才道:没什么,你叫什么名字?
那内侍微一躬身:回公主,奴婢贱姓徐,名字取得不好,有rǔ公主倾听,便不提了吧。
你也姓徐?高暧又是一惊,不自禁地转过身来面对着他。
那内侍却是面色如常,正色应了句:莫非公主在宫中还认得别个姓徐的人么?
他说着抬起头,蜡huáng的脸上虽然还作木然状,但那窄狭的眼中却已闪出狡黠的笑意。
高暧樱口半张,缓缓站起身来,凝望着他,期艾道:你你
公主这般在意,莫非是与那姓徐之人qíng深意重么?
他忽然直起身,腰板笔直,骄首昂然,挺若玉柱般立在那里。
那语声依旧清凛,此刻却已暖含笑意,沁心润脾。
无须言证,只这副模样便已说明了一切。
高暧缓缓站起身,泪眼婆娑,脸上却全是欢颜,怔怔地望着他。
诧异、惊喜、欣慰还有些小小的怨。
她没有上前,真见着了,反而不如思念成狂时外露。
其实早该想到,这般的声音,这般的玉掌纤指,外加这般的昂然之态集于一身,除他之外还能有谁?
隔了半晌,她终于忍不住,嘤的一声纵体入怀,扑在那坚实的胸膛上,泪下潸然,如决堤之河,却没有哭出声。
他张臂紧拥着那娇躯,轻嗅着黑缎般的秀发,只觉馨香如昨,却似又比先前多了些许沁人的味道。
心中爱念充盈,那唇雨点般落向她眼眸,俏鼻,粉颊
最后才将樱唇吻住。
她没有羞怯,倒像比他还大胆些。
他自也不甘落后,唇齿间更加了几分力。
两人都像在弥补对彼此的亏欠,吻得愈发忘qíng,炽烈。
良久,四唇才恋恋不舍的分开。
高暧微微喘息,泪痕未gān,轻抚着他面颊问:你这脸怎么了?
我是隐着身份随崇国使团来的,自然要易容改装,这丑怪样子公主定然不喜,也难怪这半天才认出来。
徐少卿撇着唇角,想是易容的缘故,焦huáng的脸上微微抽动着,笑得有些发僵,只有眸中依旧是那份神采。
她知他来得着实不易,潜入宫中更是冒着天大的危险,咬唇道:既是这样,你便不该来找我,若是被他发觉了,那可怎么好?
公主不须担心,我若那么容易被人拿了,岂不是白在这宫中呆了十几年?难道公主那日塔上相送之后,便不想再见我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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