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昶抬起头,见他目光温然,可也不知怎的,心头那团抑郁的怒火反而愈加炽烈,不自禁地挑唇一笑:呵,这等事我可说不出口,大哥若是想听,便去问他们吧。
他知道他在负气,同胞兄弟,更知道他自小的脾气,当下仍旧笑道:我要问他们,自可以去问,听你说却是另外一回事,都是自家兄妹,有什么不好说?
自家兄妹?她她根本不是高家的人,说什么兄妹?
什么?
高旭闻言大惊,回头看了一眼高暧,半晌合不拢嘴。
只见高昶面色凄然地笑道:当年慕妃娘娘入宫之时便已有了身孕,云和她根本就不是父皇的亲生骨ròu。
你怎会知晓?
大哥莫要问了,不光是我,父皇母后也都知道,陈年旧事,不提也罢。
这女儿诞于宫中却并非亲生,还依旧封了公主,父皇母后明知实qíng,也不加处置,如此大悖常理的事竟是真的么?
高旭有些不信,可想想后来她才只三岁便被送去庵堂礼佛,这一去便是十多年,回宫之后仍被母后百般刁难,当初只道是旧时宫中争宠的余恨所致,如今想想,若真像他说的这般,一切也就说得通了。
他心头疑窦未消,但见高昶神色愈加不耐,也不好再问,想了想,转而道:好,便不提她了,你此番为何会到关外来,还只身流落在这里?
为何?还不是为了她么。
高昶垂眼暗自苦笑,更不愿将这番实qíng说出来,索xing便不吭声,坐在那里装聋作哑。
就这般沉默了半晌,高旭也料到这事定然也与云和有关,想来他是不肯说的了,只得作罢,又开口道:你这脾气还是跟小时一样,不愿提的事,纵然心里委屈,也不肯说出来。罢了,罢了,有一件事,你总该答我吧?
高昶缓缓抬起头,有气无力道:你问吧。
母后她老人家身子可好吧?
听他忽然问起这个,高昶面上有些不自然起来,垂首一叹:还好,就是我总惹她老人家生气,这大半年来也没怎么在膝前尽过孝。
高旭在他肩头拍了拍,温言道:母后的脾气我比你更清楚,遇到些事磨不开,须得别人都顺着她,否则唉,说来你xing子有时也和她老人家一般,日日相处,未免会有些磕磕绊绊。都说儿大不由娘,但作儿的更该知道天下无不是之父母,只要不是要紧事,你便多顺着她老人家,莫要像我这般漂泊四方,才知父母在家的好。
高昶点点头:大哥说得是,我都记下了。
高旭这才笑了笑,又在他肩头轻轻一拍,忽像想起了什么,脸色转而沉了下来,又问:阿昶,你告诉我,婉婷究竟是怎么死的?
第140章 朝与暮
他忽然提起皇后谢氏,确是令高昶始料不及,想是国丧天下皆知,并非什么秘事,大哥虽然隐姓埋名随在商贾之中,但游走四方,也已听说了消息。
当初大哥之所以弃位而去正是因她无德不贤,没想到时至今日仍是这般念念不忘,可谢氏毕竟是被母后赐死的,方才他还劝导自己说天下无不是之父母,这话又如何对他明说?
高旭见他面色踌躇,已猜知了几分,唇角轻颤:母后还是容不下她,是不是?
高昶长叹一声,算作默认了,望着他问:恕臣弟直言,皇嫂也绝非贤良淑德之辈,大哥何苦还这般想着她?
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我与她做了十年夫妻,朝夕相对,又如何能忘?
高旭苦笑摇头:你尚未娶亲,不知这夫妻之qíng的牵挂比父母孩儿之间也丝毫不逊,纵然她有千般错处,也不是说不想便能不想的。
他说得动qíng,高昶听在耳中忽有所感:若是夫妻qíng深,的确该如大哥方才所言,可若是她心思全不在你身上,这般牵挂又有何意?
这话明着是在说谢婉婷,暗地里又像是说别的。
高旭依旧咬唇苦笑:自来真qíng都须用真心来换,但求问心无愧,何必qiáng说什么你有qíng,她无qíng?只要她平安喜乐,就算牵肠挂肚的不是自己,又有何关系?瞧着她好,不也就安心了么?
只要瞧着她好,自己也就安心
高昶默念着这话,胸中翻江倒海,脑中却似风雷闪过,忽然一片澄明。
之前以自己的好恶来妄断她的喜悲,总以为心中设想的欢乐,也能让她安乐一生,求之不得,便要相qiáng,也不知惹出了多少眼泪。
人生苦短,悲苦本就多于快乐,何苦还要如此?
看她笑着离去,留一抹欢容在心中,难道不比qiáng留在身边,日日见她愁云凄然的好么?
--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