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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以为又是店伴,问了一句,不想却是高旭的声音应道:是我。

两人微感惊讶,互望一眼,高暧更是赶紧又下了chuáng,趿着鞋子起了身。

徐少卿过去开了门,见外头站的果然是高旭,躬身一礼,将他迎了进来。

高暧也赶忙上前见礼,可想着自己并非高氏子孙,身份也已不是夏国公主,而他亦非原先的大兄皇帝陛下,这礼竟不知该怎么行。

幸而高旭并不介意,含笑扶住她道:皇妹有孕在身,不必多礼了,坐着说好了。

高暧嫌坐着不恭,没敢应承,又听他仍叫皇妹,当是还不知qíng由,正不知该不该解说,却见他已转过头去,目光在徐少卿身上逡巡。

徐少卿也甚是坦然,虽然面色恭敬,但无丝毫惧意。

徐卿可真是本事啊,竟骗了我这么些年,如今连皇妹也着了你的道。

臣实有难言之隐,这欺君大罪

他话未说完,高暧便上前挽住他手臂,急道:陛下恕罪,他确是bī不得已,求陛下宽恕。

高旭先是一愣,随即呵呵笑道:瞧你这怕的,我如今已是一介糙民,还能把你怎么样么?若是还做皇帝啊

他顿了顿,望着她眨眨眼,又续道:这厮欺君罔上,秽乱宫廷,便罚他出宫去,再赐些田宅金银,叫你和你夫君到民间享福去。

高暧闻言,那脸立时飞起两片红云,垂下头不敢看他。

徐少卿拱手恭敬道:多谢陛下关怀,臣身犯大罪,万死犹轻,能得陛下宽恕,又蒙公主垂爱,不离不弃,平生已足,哪敢再奢求其它的。

犯了罪又怎样?京中那满朝文武有几人无罪?可若论起功劳来,又有几个敢说及得上徐卿,唉,就说朕自己,倘若不是有你的话,只怕皇帝的位子早就坐不下去了。

高旭黯然一叹,又见高暧咬唇发颤,似要说话,便道:皇妹也不必言明,我都知道了。你自小孤苦,慕妃娘娘故去后便没受过半点关爱,当年那千错万错也与你无gān,如今这样倒也好,我也可放心了。你千万记着,不管别人如何说,你永远都是我的亲妹。

他说得qíng真意切,高暧心中感动,不自禁地便yù下拜。

高旭却也眼眶泛红,收了笑容,赶忙将她扶住,吁了口气,从怀中摸出一件物事,放在她手中。

高暧翻掌来瞧,见那竟是一块质地腻白的玉璜,微带血沁,作盘转虬龙状,雕工jīng细至极。

陛下,这徐少卿一见那东西,不由惊呼起来。

高旭蹙眉冲他使了个眼色,随即笑道:我身上如今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只有这个随身之物,便赠与皇妹,说是送你们两个的大婚贺礼也好,还是我做娘舅送这孩儿的见面礼也好,千万莫嫌轻慢。

高暧却也瞧出这玉璜非同小可,只觉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眼望向徐少卿,意示求助。

徐少卿沉眼瞧着那玉璜,也是愣了半晌,忽然伸手拿过来,拉着她一同跪倒,大礼拜道:既是这般,臣与公主便多谢陛下厚赐。

高旭这下没再拦着,仿佛长兄看着亲妹与妹婿一般,含笑受了礼。

待他们拜了三拜,这才搭手扶起,却已敛去了笑容,正色道:本来皇妹有孕在身,该当随队同行,也好有个照应,可我总觉有些不放心,你们先在这里过了今晚,明日也不必相告,早一刻走吧。

徐少卿点点头,忽又问:那天承陛下

既是要走了,这些事便不必问了。

高旭言罢,在他肩头一拍,抬步径直出了房门。

待他走后,高暧才长出了口气,拉着徐少卿问:这东西究竟是什么?连你也被惊着了似的。

他重又拈起那玉璜,却是用双手,像极是恭敬,过了半晌才道:这是大夏的传国之宝,历来为帝系一脉的信物,见此物如见君父,任谁都须听命,不得有误。

啊。

高暧不由一声低呼:那陛下怎可将此物赠给咱们?

陛下的心意自是再清楚不过,但咱们万万受不得这天大的恩赏。唉,公主莫管了,我自有主张。

听他这么说,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心中念着高旭的恩qíng,也自唏嘘感叹,又说了两句便依着他的话上榻歇息了。

徐少卿想了想,却也没走,搬了两张凳子,拼在一处,就这般合衣胡乱睡下了。

入夜之后的戈壁滩热力陡降,寒意bī人,大风骤起,竟似鬼哭láng嚎。

高暧本来很是疲累,躺下后忽然心事重重,却又睡不着了。

这一回,她和他能好好地离去么?以后又会到哪里?

想来想去,却没个头绪。

侧过头来,见他就半卧在矮凳上,清冷的月光过窗而入,正好倾洒在他脸上,将那张玉白的面庞映得格外沉静。

他阖着双目,胸口微微起伏,鼻息调匀,似是睡得正熟。

她看得出神,忽然想起那一夜在山间农户家留宿,他也是这般躺在凳子上,却念着《楞严经》故意引自己来问,如今倒是想说话,却不听他念诵了。

心中微感失落,却又不愿出声打扰,只觉这一片宁静反倒让自己也平静下来,不像方才那般难耐了。

她转回头,朝着里面侧身而卧,也学着他的样子诵起经来,却没出声,只是默念,过不多时,眼皮发沉,慢慢睡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就觉有人在肩头轻拍。

睁眼转头瞧过去,见是他坐在身边,不由羞声问:你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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