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对方是被铁锁捆着的,她也不担心那人会突然脱困伤到她。颜淡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想看一看那人是谁,才刚走近几步,忽听地底传来几声尖利的呼啸,十几道柔韧的枝条从泥土上伸出来,将她绑了个严严实实,还慢慢地往那棵参天古树边拖。
待离得近了,颜淡方才看见,那锁在树上的人,并不单单被铁链捆着,还有那棵大树上缠绕的藤蔓,也紧紧地绑住了他的手脚。
那人听见了动静,像是慢慢地清醒过来,微微抬起头。
颜淡看见的是一张被毁掉的容颜,从他的左颊到下巴都被灼伤了,结了薄薄的痂。他一直闭着眼,像是努力要倾听周围的响动,隔了片刻,方才开口:你是不小心闯到这里的罢?这里是禁地,你本不该来的。
颜淡听着他说话的声音,觉得似乎在哪里听过,正微微怔神间,只听那人低声念了几句咒术,一道细细的火焰在她周身蔓延开来,却惟独避开了她。颜淡只听见地底响起了一声极是凄厉的嘶喊,缠在她身上的树枝立刻松开了。
她一脱身,火焰也渐渐熄灭了,那些树枝慢慢缩回了地底。
这是昆仑神树,怕火。你要用炎咒对付它。那人大约是许久没有说过话了,吐字的时候竟有些生涩。
颜淡站在那里,不知为什么明明害怕待在这种地方,却又不想离开。
她迟疑了一阵,还是问了出来:你明明可以离开这里的,为什么宁可被这样绑着?
嗯,没有办法他像是笑了,可是大半容颜都被烧坏了,根本看不出到底是不是在笑,如果我离开这里,一定会伤害别的人。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像是刚才,幸好我现在是清醒着的,不然我很可能会杀了你。
颜淡那时候年岁还不算长,也很容易心软。
更何况,她终于认出这个满身láng狈的男子。
应渊帝君?
她之后时常会想,如果那日她没有到过九重天上最南端的尽头,必定能逃过那场劫数。
只要不是在那个时侯。
她在很久很久以后,再不会如此心软。
她那个时候明明对青离应渊帝君一直是看不顺眼的。
可是不早不晚,还是在那个时候,遇见了。
应渊君又是微微一笑,不甚在意地问:嗯?你认得出我?
qíng思劫(上)
应渊君的双眼已经完全看不见了。
颜淡还记得他有一双清亮得很好看的眸子。可是现在他只能闭着眼费力地去听附近的动静,有时候也会睁开眼,那一双眸却不再漆黑清亮,微微泛着灰败之色,毫无聚焦。他的容颜被毁,仙法被禁锢,一日之中有时会失去神智,他几乎什么都失去了。
颜淡见过一次他失去神智的模样,像是被梦魔攫住了,紧紧地咬着牙,却硬气地一声不吭。初初见到这个场面,她微微有些害怕,可是纵然心里害怕,还是没有走开。等到应渊君恢复过来的时候,他抬起头无力地笑:你怎的还在这里?以后,你还是别再来了。
颜淡磨蹭了好一会儿,嘟囔着:这里很少有人来,如果不来和你说话,那我岂不是要闷死?
天庭上长得好看的仙君仙子本来就多,应渊君原本就不算是最出众的,眼下容貌被毁,初看到之时会觉得吓人。颜淡倒不觉得他这个样子难看,本来皮相就是天生的,美好还是丑陋都不能挑。
应渊愣了愣,像是有些无奈:也罢了,你以后见着我火毒发作的时候,千万小心些。
可惜颜淡更喜欢在意无关紧要的事:火毒?那是什么?
是魔境的血雕。它们是邪神的血化出的,扑击之时会带出无妄之火,我的眼睛就是因为这个缘故看不见的。他语气低沉,缓缓睁开了眸子,毫无聚焦地看着前方。这一天,他一辈子大约都不会忘记,眼前的光亮渐渐暗淡下去,那一片黑暗沉寂却越来越浓。他知道不久之后,自己的眼睛将再看不到一点事物,却只能qiáng作无事。
直到魔境崩塌,才有人发觉异样。
可是血雕的火毒已经浸入体内,时常会失去神智,他一次几乎要将座下几个仙子仙君杀了,只得自己把自己困在这里。
颜淡想了想,忍不住问:这火毒不能医么?
或许可以,只是最长于医术的凌华元君都束手无策他神色沉静,没关系的,我现在这样也不算糟。
颜淡可不觉得这样还不算糟糕。她回到地涯之后,便去翻典籍,可是翻遍了书,也没有找到关于血雕的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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