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后,帝氏成为大靖和帝王的禁忌,帝家被掩埋忘却,这座殿宇也湮没在皑皑长河中,只为太子韩烨一人所惦念。
长思花海只是这座殿宇的点缀。真正的北阙阁二楼,帝梓元从未踏足。
真正的北阙阁?如今看与不看又有何用?帝梓元立在这座空置了十四年的殿宇下,喃喃自语。
纵太子已逝,然这些年太子如何待殿下,奴才守在北阙阁看得清清楚楚,总是希望不留遗憾才是。
辰非说完,推开北阙阁大门,朝帝梓元躬身行下一礼,朗声而呼。
北阙阁总管太监辰非,守阁十四载,恭迎殿下入阁。
他身后,守阁的将士执戟行礼,仿佛等待许久。
紧闭数年的北阙阁被重新开启,逆光下更添庄重古旧。
帝梓元眼底隐有湿润,沉默许久,终是抬步朝阁内走去。
帝烬言在她身后,凝视着北阙阁大门缓缓关上,轻轻叹了口气。
十四年恩恩怨怨,两族纠葛,这些不该让姐姐一个人担下来。
洛府,洛铭西独坐高楼,一壶浊酒,一座古筝,筝声缭绕,隐有清冷孤寂之感。
心雨走进,低声回禀:公子,殿下已入北阙阁。
抚琴的手停,未有言答,只抬手倒满一杯酒,一饮而尽。
北阙阁内,帝梓元抚过南海红木上的凤凰浮雕,踏着西域进贡的琳琅厚毯,走过旋转木阶上的琉璃灯,拾阶而上,站在了北阙阁第二层的入阁处。
可这里,是和第一层截然不同的世界。
北阙阁第二层,是极致的简单。
楼阁中心置着一方木桌,桌后一排书架,书架上除了野史古书,便是些小孩子的玩具。一方窗前置着茶具,晋南雨前龙井的清香飘来。一方窗前摆着棋盘,白玉的棋子散落在棋盘上。
屏风后一张不大的chuáng,铺着浅白的chuáng单,chuáng单上绣着咧着嘴大笑的娃娃,竟有几分斑驳老旧,像是小孩儿旧时用过一般。
这里和帝梓元幼时居于靖安侯府时的闺房一般无二,就连房间里摆设物具也是当年之物。
当年帝家被冤谋逆,靖安侯府被下旨抄家,早被毁损得面目全非。可韩烨竟将她幼时的记忆和居所完全保留了下来,默默藏于这北阙阁中。
无比漫长的十年,纵韩帝两家决裂至此,他亦从未想过这北阙阁有易主之日。
殿下,这房间里所有东西都是太子殿下亲手布置的。太子曾经吩咐过,阁内的茶水不能冷,茶叶要常年备着,窗子要日日通风,不能让您小时候藏着的古书发霉受损。当初承恩居士从泰山而回时带来的东西也是殿下亲自遣人送进来放在这书架下的。那里头是殿下十年来给您搜罗的奇珍古玩,每三月送往泰山一次,十年来从未间断。跟着帝梓元进来的辰非在一旁小声开口,他朝书架右侧指了指,那里有一口楠木箱子,是殿下三年前命人从军中送回来。
帝梓元眉眼微动,终于开口:三年前?军中?他什么时候遣人送回的?
云景城大战前。辰非声音顿了顿,才回:太子殿下的亲卫亲自把这口箱子送到奴才手上,说是殿下吩咐箱子里的东西从此尘封于北阙阁,不必再启。
帝梓元眼中瞳色几变,终于抬步走进房间。
辰非在她身后默默行了一礼,悄然退去。
木桌后,书架左侧前,安静地放着十来个年代久远的箱子,里头是韩烨当年送到泰山之物。
木箱虽是陈旧,却很gān净,显然平时让人打理得很好。
帝梓元沉默许久,抬手一个个打开了箱子。
箱子里整整齐齐的放置着很多东西。
古玩、孤本、棋谱、匕首、纸灯笼
什么都有,却没有一样重复。里头的很多东西像是被人把玩过的,如果帝梓元猜得没差,这些应该是韩烨贴身所用或是平日里游历时寻到的小玩意或孤品。
帝梓元的手在这些物品上一一抚过,那十年独自努力的韩烨仿若历历在目。
这些年她居于晋南,从来不知道这些东西的存在。
她只知帝承恩代替她在泰山上被囚禁十年,却从来不知道那十年的韩烨是在如何待她的。
他知道她xing子飞扬跳脱,他只是想让泰山上被囚禁的她活得快活些,好好的活到他接她下山的那一日。
帝梓元的手停在最后一个打开的箱子上,最上头静静合着一张泛huáng的纸,显然是送往泰山的最后一份礼物。
帝梓元心底微动,翻开宣纸,神色一怔。
纸上的字虽然笔锋锐气,却透着几分幼稚。
归元阁。
竟是她七岁那年在他面前亲手写下的归元阁。
帝梓元拿起宣纸,眼底泛起十几年前的回忆。
帝家丫头,你府里真寒酸,书房连个名字都没有。
那一年她初入京城,被韩烨打趣,她xing子执拗,当即为书房取了名字就要贴上,却从凳子上摔下来,脚腕磨了一大块皮。韩烨抱着她手足无措,一个劲地道歉喊大夫。那还是她第一次看见韩烨慌乱,这么多年了过去了,她成了大靖的摄政王,当年那个抱着她的少年太子又何尝不是被消磨得早已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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