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城郊别庄收到谕令时以为韩烨已经有了制衡左相的方法,却不知那时韩烨便生了玉石俱焚之心。他在东宫九年,韩烨的睿智沉稳远超他所见,就算想破了脑袋他也猜不透韩烨会如此做的原因。
殿下一定有把柄在左相手里,否则也不会在重阳门前亲手斩了左相。若不是他坚持要蘀苑琴讨回公道,也许不会到如今这地步。
失了太子的东宫冷清清的,温朔叹了口气,懊恼地锤了锤脑袋,眉头紧皱。
直至入了夜,东宫总管林双才叩响书房的门。
进来。温朔眼底有了神采,坐得笔直,扬声道,敛了眉间的迟疑忐忑。
林双大走几步行到桌前,躬身禀告:小公子,老奴按照您的吩咐命人去左相府外守着,果然半夜之时有人想秘密入宫求见齐嫔娘娘。
哦?人呢?林双既然如此从容,八成是已经把人给拦下了。
那人已经被老奴拦下锁起来了,如今相府人人惶急,消失个把人不是难事。林双说着将一封烫印的信函递到温朔面前,那奴仆老奴已经审过了,他什么都不知道。只说今日早些时候姜浩下过命令,若是相府出事,必将此信送进宫给齐嫔。
温朔接过信,撕开烫金的封印,匆匆扫了一眼。他神qíng猛地一变,露出诧异的神色。
林双像是没看到一般,低垂着头神色恭敬。
林总管,殿下还是不愿意见我?温朔突然开口问。
林双点头,小公子,殿下说不想小公子介入此事。
那你呢?温朔挑眉,带了点不怒自威的气势出来。
林双一怔,半晌后垂首答:殿下将令牌jiāo给了小公子,殿下收回令牌之前,老奴自然是听小公子的。
温朔颔首,那姜浩的家眷何在?
公子放心,已经被侍卫舀下妥善藏住了。
林双在东宫十几年,行事稳妥,有他在东宫就乱不了。温朔舒了口气,起身吩咐:备车马,去大理寺。
林双未问缘由,只管依温朔的话行事。
半个时辰后,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停在大理寺后门外,huáng浦一身便装迎上前。
温朔从马车里走下,行到huáng浦面前拱手,多谢大人肯让我私见姜浩。
何必多礼,殿下之事我能略尽绵力,也不枉平日里殿下的提携。只是本官傍晚审过那姜浩一次,他一句话也不说,是个硬骨头,你怕是要花些力气才行。
温朔尚还年轻,东宫骤失储君,一众属臣怕都指望着温朔,huáng浦还真怕他撑不起来。
多谢大人提醒。温朔颔首,眼神坚定,不乱半点阵脚。
huáng浦见温朔神色沉稳,心里头安定了些。他引温朔从后门往府衙里走,亲自将他领到牢房前,撤了一众守卫后就离去了。
温朔让林双守在外面,一个人走了进去。
林双看着温朔的身影消失在牢房口,抬头看了一眼沉沉的天色,眼底浮过一抹挣扎,叹了口气。
漆黑的青岩石板尽头的铁牢里,姜浩蜷缩在冰凉的木板上,瞪大眼望着房顶的气孔。一日时间,他就被磨掉了相府管家的嚣张霸道,显得有些死气沉沉。
沉稳的脚步声传来,在安静的牢房中格外清晰。他从木chuáng上爬起来,正好看见立在铁窗外面容肃冷的温朔。他面上有些诧异,又带了些好奇,渀佛从来没有看到过温朔一般,眼神从温朔身上逡巡而过,一直盯着他看。
大概沉默了半刻钟,少年清越的声音响起:姜浩,看你这样子,是不准备说实话了?
姜浩怪笑一声:奴才一个阶下囚,侍郎能在奴才身上寻到什么真相?
温朔懒得和他耍花样,从袖中掏出一封书信,隔着铁笼扔到地上。透过房顶小孔的月光,上面映出模糊的两个字温朔。
说吧,姜浩,你为何要送这封信给齐嫔?左相又为何要入东宫?这些事和我到底有什么关系?殿下是不是因为我才会在重阳门前斩了左相?如果你说实话,我可以保你家人平安。温朔沉声开口,和平日里弱公子的模样大相径庭,肃杀之气迎面而来。
姜浩神色一僵,盯着信函看了半晌,摆摆手,神qíng苍老了不少,却依然道:温侍郎,我平日里还当你是个面柔的,看来是我看走眼了。你走吧,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我劝你一句,有时候真相是一把利器,伤人又伤己,侍郎就算舀在了手里也只能扎手,不能救人。
温朔挑了挑眉,能不能救是我说了算。姜浩,过几日huáng金案会由huáng大人会同兵部刑部两部尚书会审,你是想等那一日在堂上说出来?这封信不过是你丢出的诱饵,用来拖延时间的,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他打开牢房,黑纹官靴踩在冷硬的石板上,将地上的纸条踢开,你就这么想在众人面前将你藏起来的秘密公诸于众,置殿下于死地?温朔俯□,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突然抵在姜浩颈上,姜浩,你如此聪明,猜一猜现在我会如何做?
姜浩脸色一白,瞥见温朔眼底的冷意,声音战战兢兢的,有几分气短,温朔,你敢!这里可是大理寺!huáng浦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我有什么不敢,我这条命就是殿下给的。殿下敢在重阳门前斩了你的主子,我是他养大的,你说我敢不敢宰了你。只要能救得了殿下,我什么都敢做。
温朔眼底的固执让人胆战心惊,姜浩瑟缩了一下,你杀了我,就永远别想知道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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