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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脚步声在身后木梯处响起。

少年清越的声音传来:多谢世兄赠药,但无功不受禄,子谦拜谢。

一旁的赵福心底一怵,暗道不好:他家主子一看便是出身不凡,且年长十几岁,这少年的一声世兄着实胆大!

韩子安眉一扬,回转头,嘴角的弧度挑得更高。

温润沉淀,翩翩少年。一身布衣,却掩不住灼华之态,难怪那叶丛半年前有意将叶诗澜许配于他。凭他这身神态举止,细细雕琢,他日必成大器。

只可惜,即便再如何人才风流,出类拔萃。一己之身终究比不过雄踞一城的庄家这块金字招牌顶用,叶丛大抵便是如此想,才会将这少年毫不犹疑地舍弃。

看你衣衫遍尘,想必是得闻消息匆匆而来。现在一身是伤,又不肯受叶家的银子,难道要拼着这股硬气损了身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若家中长辈得知,岂会安心?

韩子安是什么人,二十岁执掌三军,久居上位,气势慑人,兼之这一番说辞又合qíng合理,谁听了都受用。

宁子谦见了韩子安的气度,亦是一怔,意外后不慌不忙行了半礼,道:世兄说得是,多谢世兄赠药。

宁子谦这时候也知道称呼韩子安略微不妥,这人浑身上下的气势一点不比他家里几位长辈弱,可他向来在族中辈分大,刚才只望得背影,一时误了口,此时倒不好换了。

韩子安一摆手,赵福低眉顺眼地下去请大夫了。

宁子谦满身尘土脚印,脸上犹带着青紫之色,站在韩子安面前却不卑不亢。

韩子安暗自点头,见他背脊僵硬,知道刚才定是受了伤,朝对面一指,我没这么多规矩,你年纪虽轻,叫我一声世兄我也能受,坐吧!

几句熟络的话一出,韩子安自疆场里的不拘便带了出来。宁子谦也不尴尬,坐了下来。他正好朝窗外一望,见斜对着叶家大门,便知刚才一幕被人尽收眼底,面上不免带了些许讪讪,有些发红。

韩子安见他望着叶府的院落发愣,抿了口茶,开口:小兄弟还想入叶府一问究竟?

宁子谦回转头,颔首:就算叶丛悔婚,只要诗澜不是自愿,我就不会放弃当初于她的承诺。

韩子安难得纡尊降贵给他倒了一杯温水,道:你既然和叶家有婚约,只需拿出婚书,请来立婚的媒人到庄家走一遭,庄锦就算不愿,庄家执掌一城,也落不下qiáng占他人新娘子的口实,以庄城主的为人,必会退了这门婚事。

宁子谦苦笑:世兄有所不知,半年前我途径苍城,身上盘缠用完,正好瞧见叶家延请西席,便在叶家为几位启蒙的小公子当了三个月老师。

韩子安心底微微一动。宁子谦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本就是个半大的小子,叶家就算是小门小户,好歹有几分薄名。他们肯心甘qíng愿花银子将宁子谦请入府,说明宁子谦是真的有本事。

诗澜好学,我在叶家授课时教过她几堂诗词宁子谦顿了顿,挠挠头,眼底有些少年人隐秘的羞涩,她xing子温婉,恭谨顺良,我倾心于她,三个月后离开叶府时主动向叶家提亲,叶家老爷和叶丛俱答应了。

他们自然会答应,像宁子谦这样的少年才俊,若韩子安有闺女,也愿意jiāo付于面前的少年。

宁子谦眼底的喜悦期待渐渐褪去,垂下眼,清瘦的面容微沉,当初我只是匆忙留下一封简单的婚书,并未请媒人。他们若是不认,我也无他法。这门婚事是我私自定下,并未问过家中长辈,这半年我归家劝说长辈允下婚事,哪知他叹了口气,还未劝下长辈,诗澜要嫁进庄家的消息就传到了老家,长辈震怒之下,更是不许,我便

你便独自一人匆忙赶赴苍城,想问个明白。谁料叶家翻脸不认,将你驱逐出府,肆意伤人,还烧毁了婚书?韩子安抿了口茶,慢悠悠接道。

宁子谦停住声,沉默地颔首,并未因为自己丢人的事被韩子安尽收眼底而羞愤,只是眼底隐隐的不甘钝痛却浮了出来。

到底年少,热血当头,又是头一个想娶回家的女子,这种事放在任何人身上都忍不下来。

你打算如何做?看来你是不打算放弃这桩婚事。

宁子谦倏地抬头,眉头紧皱,叶丛和叶老爷是允下了婚事,但诗澜一娇弱女子,不能违逆父兄之意,我会见到她,若是这桩婚事并非她自愿宁子谦长吸一口气,一双眼格外坚定,我会带她离开。

韩子安挑挑眉,并未阻了少年见心上人的一腔豪qíng。

此时,楼梯口脚步声响起,赵福带着大夫匆匆而入。

主子,大夫请来了。赵福先向韩子安行了一礼,然后将大夫领到宁子谦面前,宁公子,后面有厢房,请跟我来。

宁子谦身上被踢了不少瘀伤,自是不能在大庭广众下就医,点点头跟着赵福去了。

半刻钟后,赵福快步返回,见窗边坐着的韩子安没露不快,舒了口气,替他又添了杯茶,低眉顺眼道:主子,大夫说宁公子伤了背上的筋骨,不是轻伤,好在没伤到肺腑,养上个把月就痊愈了。

韩子安眉头一皱,难怪刚才宁子谦身形缓慢,想来是倔qiáng,不想让他瞧出伤势来。他朝叶府里望了一眼,这个叶丛手段倒是不轻,出手如此辛辣,想必是想阻了后患,怕三日后的婚宴横生枝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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