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羲遥跟了出去,但见满目或浓或浅的黑色,一片月光也被浮云遮盖下去,却看不见之前的身影。沈羲遥心中一惊,有丝丝凉气从背后而起,心中竟是有些揣揣,正yù反身而归,却见墨色密林之中,闪过一道白影,接着,便是轻柔的笛声。沈羲遥屏息侧耳倾听,有淡淡笑意浮上面颊。这曲子他知道,是清流子的名作《迟暮》,只是在宫中听得时,多有钟鼓齐鸣,而此时单一只横笛,却将那份淡淡的哀愁完全展露,让人闻之不由心生落泪之感。沈羲遥心中一叹,此等技艺,便是清流子,也未必能及啊。
脚下迈开步去,踏在细碎的落叶之上,有轻微的喀嚓之声,那边笛声乍停,有优柔的女声传来:什么人?声音中有点点恐慌的颤抖,惹人怜爱。
沈羲遥停下脚步,望着眼前漆黑一片,密密竹林之中,隐约可见一角素白,他微微一笑:竹海漫漫,令人不由一赏。之后,有心试一试眼前人的才qíng,便道:梅英疏淡,冰澌溶泄,东风暗换年华。金谷俊游,铜驼巷陌,新晴细履平沙。长记误随车。正絮翻蝶舞,芳思jiāo加。柳下桃蹊,乱分chūn色到人家。那边一怔,似乎没有反应过来,不过片刻工夫,清扬悦耳之声便至:西园夜饮鸣笳。有华灯碍月,飞盖妨花。兰苑未空,行人渐老,重来是事堪嗟!烟暝酒旗斜。但倚楼极目,时见栖鸦。无奈归心,暗随流水到天涯!
沈羲遥不由拍起手来,夜色中这声音甚是分明,那边似传来浅笑一点,之后,便又有声音说道:雨打梨花深闭门。孤负青chūn,虚负青chūn。赏心乐事共谁论。花下销魂,月下销魂。
沈羲遥脱口而出:愁聚眉峰尽日颦。千点啼痕,万点啼痕。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那尾君一字,拖出稍长,便带了笑意。
那边怔愣了很久,期间只闻风过林梢之声,有丝丝清凉传来,掀起沈羲遥月白的袍角,而不远的前方,亦有如烟似雾的纷白一片。
只有笛声再次传来,悠扬在天际云端,空灵高远。轻轻迈出一步,透过竹间细小的空隙,只见那边一个女子,眉目潋滟,乌发如云,面晕浅chūn,缬眼流视,神韵天然。纤细长身静静矗立,着一袭白胜雪的芙蓉裙,汤汤广袖飘飘如仙,裙摆轻盈若飞若扬。
正是那树下起舞的女子,也正是大羲凌相之女,凌雪薇。
一曲终了,沈羲遥不由再次拍起手来:好曲,好曲。
公子过奖了。那女子淡淡说道,之后,有轻柔的脚步踏在落叶之上,却是走远了几步:夜深至此,露水深重,公子也该回去休息。
这曲子,叫什么名字?沈羲遥似是没有听见那边的话,而是略有激动的问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轻笑声传来,良久,温婉女声又至:一首江南小调,只是因着悲凉,少有人唱罢了。公子若想知道,是唤作流水浮灯的。
流水浮灯。。。沈羲遥在心中深深记下,之后一揖,也不管那边人是否看得到:多谢小姐指教。说完,看着夜色深重,自己若是不走,那边的女子也是不方便现身,便转了身:小姐,告辞。
清晨时分,太阳还没有在山尖露出身影,沈羲遥便已跨马而归。一路上清风阵阵,伴随着清凉芬芳的气息,嗒嗒马蹄之声响在无人的小径之上。不久,路上人烟渐渐增多,道路也越来越宽,九城恢宏的城门就在眼前,此时铜制的城门还没有开启,有守城军在城楼之上巡逻,门外已聚集了些早起进城的商客,三两坐在道边,许多是家住城外的庄稼人,挑了装满新鲜蔬果的担子,与熟人闲话。还有远来的商客,牵着驮满货物的马匹静静等候。
沈羲遥的出现在这群等待的人中引起一阵赞叹之声,便有无数目光汇聚身上。沈羲遥略觉得不自在,却也无法。眼看着早朝时间将至,可城门开启之时与早朝开始的时辰一样,若是自己那时再进,便是万万来不及了。
城门口的守军手持长矛,威风凛凛得站在那里,火红的缨子迎风而舞,晨曦明亮的光投she在他们身上的铠甲之上,反出灿烂光芒。沈羲遥思量了许久,终上前问为首的一个侍卫:今日九门是谁当值?
那侍卫看了看眼前人,一袭白衣胜雪,眉目若天神般英俊威仪,虽带了浅笑,却是遥不可及的高贵,只一眼心中便生感慨,不由生出敬畏。许是哪个世家公子,回话恭敬起来:今日是赵大人当值,此时正在城楼之上。
沈羲遥点了点头,手中折扇一顿:我想见这位大人,就在此时,不知可否通报?
那侍卫愣了愣,又仔细看了看眼前之人。赵大人可是九门副提督,位列从四品,可不是轻易便见得了的人物。
赵大人可不是轻易见得了的。侍卫说话稍硬起来。
沈羲遥一笑,这赵副提督,还不够金殿参政,怎得他还见不了了。这普天之下,还有谁,是他见不了的?不过,自己此时不能bào露了身份,只得笑道:我与赵副提督有段jiāoqíng,这样,这块玉佩烦请你jiāo给他看,他便能来了。说着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那是他着常服时常带的一块,青玉质地,上雕蟠龙云海,底端一字,正为羲,反为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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