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思过这等事,在哪里不是个思,煦旸千挑万选出白水山,一来是将闽苏同姬蘅分开,他觉得倘若闽苏胆敢同姬蘅表这个白,姬蘅是个那么纯洁又善良的好孩子,指不定就应了他,成为一桩王族丑闻。
二来将闽苏发往白水山,就算姬蘅从符禹山回来晓得他被罚了,本着从小一起长到大的jiāoqíng要去救一救他,也没有什么门路,大约会到自己面前来闹一闹,也不是什么大不了之事,他本着一个拖字诀拖到她同东华大婚了再将闽苏放出来,这个做法很稳妥。再则闽苏自小的本领中最惹眼的就是天生百毒不侵,虽然白水山中猛shòu挺多,但他身为公主的贴身侍卫,连几头猛shòu都降伏不了,也不配当公主的侍卫。怀着这个打算,煦旸轻飘飘一纸令下,将闽苏逐出了官。闽苏隔着水镜最后望过来那一眼,望得煦旸手中的棋子滑了一滑,沿着桌沿一路滚下地,煦旸看出来他那双平淡的眼睛里其实有一些茫然。煦旸捡起滑落的棋子想,他自小没有出过丹泠宫,将他丢进白水山历练历练,也不是什么坏事。万一闽苏回不来怎么办,他倒是没有想过。
姬蘅从符禹山回来那一夜,南荒正下着滂沱大雨,闽苏被罚思过之事自然传到了她的耳中。煦旸边煮茶边端坐在赤宏殿中等着她来兴师问罪,连茶沫子都饮尽了,却一直未见到她的人影。直至第二天一大早,服侍姬蘅的侍女提着裙子跌跌撞撞一路踉跄地跑到他的寝殿门口。他才晓得,姬蘅失踪了。当然,他也猜出来她是去白水山搭救闽苏了。他觉得此前的思量,倒是低估了他这个妹妹的义气。
而这峰回路转的一段,正是姬蘅在白潭中碰到东华帝君的真正前因。
那几日雨一直没有停过,似天河被打翻,滚滚无根水直下南荒,令人备感压抑。所幸丹泠宫中四处栽种的红莲饱食甘霖,开出一些红灯笼一样的花盏来,瞧着喜庆些。侍卫派出去一拨又一拨,连深宫中的王太后都被惊动了,却始终没有传回来关于姬蘅的消息。王太后虽然上了年纪,哭功却不减当年,每顿饭都准时到煦旸跟前来哭一场,哭得他脑门一阵阵地疼。
就在整个王宫都为姬蘅公主的失踪急得团团转,甚至煦旸已将他的坐骑单翼雪狮提出来,准备亲自往白水山走一趟时,这一日午后,一身紫裳的东华帝君抱着昏迷的姬蘅出现在丹泠官的大门口。
许多魔族小弟其实这辈子也没想过他们能窥见传说里曾经的天地共主,所以,那一幕他们至今都还记得很深。雾霭沉沉的虚空处,无根水纷纷退去,仅留一些线丝小雨,宫门前十里红莲铺成一匹红毯,紫光明明处,俊美威仪的银发青年御风而下。红莲魔xing重,受不住他磅礴仙泽的威压,紧紧收起盛开的花盏,luǒ出一条宽宽的青糙地直通官门,供他仙足履地。而姬蘅披散着长发,紧闭双眼,脸色苍白地躺在东华的怀中。她的模样十分孱弱,双手牢牢圈住他的脖子,身上似裹着他的外袍,露出一双纤细幼白的脚踝,足踝上还挂着几滴妖异鲜红的血珠。
白水山中这一日两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世上除了东华和姬蘅,顶多再算上白潭中那只倒霉的猛蛟,大约再没有人晓得。所知只是东华在丹泠宫中又待了一日,直等到姬蘅从伤中醒来,顺带供更多的魔族小弟瞻仰他难得一见的仙容。姬蘅醒来后,如恋母的初生雏鸟,对东华很是亲厚,却半个字没再提闽苏,煦旸看在眼里,喜在心中,还觉得闽苏被关在白水山无什么大碍,自己关他虽令姬蘅无故赴险,却能催生出姬蘅同东华的qíng,这一步棋走得很妙。第三日东华离开丹泠宫时,煦旸请他去偏厅吃茶议事,一盏茶吃过,煦旸趁热打铁,提议三月后的吉日便将姬蘅嫁入太晨宫,永结两族之好,东华应了。
燕池悟将故事讲到此处,欷歔地叹了两口气,又絮叨地嘀咕了两句。凤九听得真切,他大意是在嘀咕若那时他伤得不是那么重,晓得姬蘅失踪去了白水山,一定半道上截住她,如此一来必定没有东华什么事,该是他同姬蘅的佳缘一桩,老天爷一时瞎了眼,如何如何。
凤九顶在头上的树叶被烈阳烤得半焦,她在叶子底下蔫耷耷地问燕池悟:你怎么晓得东华一定就喜欢上了姬蘅?说不定他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小燕将拳头捏得嘎吱响,从牙齿fèng里挤出来两个字气愤道:他敢!更加气愤地道,姬蘅多么冰清玉洁蕙质兰心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美不胜收啊,一个男人,喜欢上姬蘅这样的美人居然还能说是难言之隐,他露出森森的白牙,他就不配被称为一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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