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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影寥落铺在置于案沿的文书上。从前也有这么一笔字,落在白底信笺上,提问阿兰若,他在院中寻出的她那些陈酿,是不是他信中所述的酿法。如今仍是同样的笔迹,落下的寥寥数语,却是句句荒唐,相里阿兰若弑君杀父,此心狠毒,不啻虎láng,恶行昭然,更胜豺豸

正书写的宣纸上头,天命定之一句后又添了八个字,忧愁畏怖,自有尽时。遇到痛苦难当之事,她爱用这个安慰自己。八个字写得力透纸背,将最后一个字收笔,她低声道:母亲说逢场作戏,是何意?

倾画的眼神更见怜悯,道:他向你王兄求了一门亲事。

阿兰若缓缓抬头。

倾画道:不是什么有家底有身份的女子,好在端正清白,在宗学里供着一个教职。听说这女子是从你府中出来的,单名一个恬字,文恬,名字起得倒是娴静。

阿兰若紧闭双眼,良久,道:我有些累,母亲请回吧。

倾画转身行了两步,又回头道:你的案子今晨已定下来,安在三日后行刑,沉晔午时递上来这则文书,请上君将行刑之权移给神宫。你去神宫已是势必之事,神宫那些刑具,比刑司地牢中的多上许多,我知你即便魂飞魄散也不愿受此屈rǔ,若实在承受不住,使用瓷瓶中的药自我了结吧。这是我作为母亲,能给你的最后怜悯。

待倾画的身影消失在油灯笼出的微光之外,阿兰若突然身子一颤,一口鲜血将案上的黑纸白字染得斑驳,油灯的小火苗不安地晃动,终于熄灭。

倾画的身影在地牢口一顿,待要举步时,牢中的阿兰若突然出声,语带嘶哑道:母亲对我,谈何怜悯?

一阵咳嗽后,又道:母亲可还记得,那年陌师父将我从蛇阵里救起,我第一次见你,他们说你是我的母亲,我真是高兴,你那么美丽。我看你向我走来,便急急地朝你跑过去,想要求你一个拥抱,却不小心摔倒。你从我身边走过去,像没有看到我,像我是一株花、一棵糙,或是一枚石头。长裙擦过我的脸、我磕伤的手臂,你目不斜视从我身边走过去,绫罗曳地的声音,同今晚的一模一样。

倾画的手指握住身旁的木栏。

又是一阵咳嗽,她轻声续道:今生我不知爱是什么,母亲吝惜给我,我自己争来的,母亲也将它毁掉了,其实我更想什么都不晓得,母亲为何非要如此残忍呢?难道我是母亲的仇人,看着我痛,是一件很快意的事qíng吗?

倾画的嘴唇动了动,许久,道:若你还有轮回,来世我会还你。

阿兰若笑了一笑,疲惫道:同母亲的尘缘,就让它了结在这一世罢,若还有轮回,我也没什么好求,只求轮回中,不要再同母亲相遇了。

巨大的沉默中,倾画的脚步渐行渐远,细微分辨,能听出那貌似稳重的脚步声中隐有杂乱。待倾画的身影消失在牢口那扇yīn森的大门外时,站得远远的小卒子慌里慌张跑过来,重点起一盏油灯。

这一段最后一个场景,是阿兰若叠起木案上染血的文书,缓缓置于油灯上,火苗纠缠着那些模糊的血痕,燃尽只是瞬息之事。灰烬落在木案上,还带着些微火星。

苏陌叶曾问她,若有一天她因沉晔而愤恨,会是为了什么,彼时她一句玩笑,说那一定是因得到过,譬如爱上她,后来不爱了,又去爱了别人。却不想一语成谶,他甚至也许从未爱过她,连那些她自以为珍贵的回忆都是假的。多么高明。

她垂目被火苗舔伤的手指,半晌,自语道:看到我如今这副模样,是不是就让你解气了,沉晔?许久,又道,你可知这样的报复,对我来说,有些过重了?油灯将她的侧影投在幽暗的石壁上,端庄笔直的仪态,却那么单薄。

03

世事波折,难如人意。难如阿兰若之意,也未必合倾画之意。

移往歧南神宫的前一日,阿兰若被劫走了。

歧南后山天色和暖,日头照下来暖洋洋的,林子里偶尔传出来几声鸟叫,连不远处石林中的犬因shòu都在安详地袒着肚皮晒太阳,一派祥和平静,像山外的风云变幻全是场可笑的浮云。

凤九瞧见坐在石板上同阿兰若讲道理的白衣青年时,其实没认出来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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