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三哥本来就是专门给皇后瞧病的,大概是受了诏,背着个药箱一摇三晃的进殿里来。给皇后见礼,给各位小主见礼,然后耷拉着眼皮站在月牙桌旁听示下。
皇后和颜悦色对素以道,我早晨才请过平安脉,你也叫严太医瞧瞧。往后打发严三哥长chūn宫庆寿堂两头跑,从头照料起的,中途换人也不方便。叫兰糙扶她主子过去号脉,一面问,万岁爷在你那儿用的早膳?进得好不好?吃得香不香?
素以道,主子惦记三阿哥的事儿,我瞧他一直皱着眉头,哪能吃得好呢!胳膊垫在脉枕上,把脉不能说话了,示意兰糙继续。
兰糙蹲福道,回娘娘话,万岁爷进了半碗粳米粥,用了两块枣泥糕。碰巧了看见昨儿侍膳处送来的鱼条没收走,以为是萝卜gān,还想吃来着
皇后嗯了声,昨儿的东西怎么没收走?
兰糙垂着眼睛,有意的说给密贵妃听,我们主子昨儿胃口不好,用饭晚了点儿,正巧被万岁爷看见了。万岁爷在桌前琢磨半天,问我们主子,你就吃这东西?外头庄稼人嚼谷都比你好。万岁爷可心疼了,说难怪瘦得这模样。这不是和大人过不去,是存了心的要害小主子。今儿赶紧的叫荣大总管给庆寿堂拨厨子开小灶,往后咱们主子要吃点什么,再不用求爷爷告奶奶了。
小宫女这番话叫大伙儿都明白了,密贵妃她看人下菜碟,给个怀了身子的主儿小鞋穿。来长chūn宫请安的人算是能排得上点名号的,她想刮油也不好明着来。可那些低等滕御的遭遇早在宫里传开了,密贵妃的名声臭不可闻。说真的,欺压那些没处申冤的也就算了,庆寿堂那位没定罪没下狱又怀了龙种,这么低级的伎俩图一时慡快,贵主儿的脑仁是下油锅炸过一轮了吧?
静嫔听着也觉无话可说,密贵妃真就靠着资格老,娘家势力高才活到今天。和她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有这样的事?开口的不是皇后是密贵妃,她开始装糊涂,当时内务府来问礼贵人怎么处置,我只说了一句待审,谁曾想连膳食都扣减了?哎呀,瞧瞧闹得这样,亏得你还忍了大半个月。怎么不叫人来回我?我知道了非处置了那帮杀才不可!
严三哥说小主子一切安好,只是贵人有些气虚,好好食补就能养足元气。素以道了谢收回手,对密贵妃哂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只知道六宫宫务都是贵主儿打理,每天往我庆寿堂送的东西您也应该知道哦,合着您没上过心呐!那可怎么好?万岁爷倒已经瞧见了,解释只怕他老人家也不信。他冷着脸子把我责备了一通,还以为我愿意饿着肚子呢!想了想又说不对,皇后主子那天还特意吩咐贵主儿给我的膳食把关呢,您怎么能不知道?是没把娘娘的懿旨当回事,还是您忘xing大,纵着内务府这么gān?内务府那帮包衣都是猴子托生的,怕没人愿意背黑锅,要问明白,传膳房的总管就行了。
这回真闹开了,贵妃脸上挂不住了,你这帽子扣得好,不是违抗懿旨就是教唆奴才使坏,也没第三条道了。
素以不说了,坐在软垫子上抚燕尾。兰糙机灵,躬身对贵妃道,贵主儿别上火,您事多人忙,一时疏忽了也是有的。咱们小主非但没有一点怨怪您的意思,反倒要谢您呢!今儿万岁爷发了话,叫庆寿堂停了贵人俸禄,给我们主子按妃的份例来。咱们主子误打误撞的,可不是托了您的福么!
一石激起千层làng,大伙儿都知道四妃满员了,按着大英后宫的品级,贵妃本就有两个名额,以前一直是密贵妃一人独占,这回难道要往上添人了?九成是的,恐怕孩子落了地就要晋位,难怪敢和贵妃叫板呢,底气儿够足的。这个宫女子出身的丫头,连跃了两级册封贵人已经是特例,这会儿还要她们这些大家子出身的宫妃对她俯首称臣,这不是笑话吗!
这些人里惊叹有之,忌恨有之,无奈也有之。爷们儿爱,你有什么法儿?总不能像毒死三阿哥那样再给她来一份吧!宫里如今是风声鹤唳,万岁爷回銮,那件案子必定狠狠的查。大多数人不服气也是在肚子里,要真敢下手,谁也没这个胆子。
密贵妃灌了满肚子的火,这会儿还是个贵人就这招摇样儿,真让她晋了贵妃,眼里还有谁?密贵妃恨得咬牙,那天毒死的怎么就不是她?叫这狐狸jīng留着命祸害人,可恼!她这会儿有身子,立得比泰山还稳,万岁爷魂都叫她勾走了,谁能奈她何?贵妃狠狠瞪着刚才那个yīn阳怪气的宫女,你是哪路天兵?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一口一个你们主子,你当这里是你庆寿堂呐?礼贵人,按说你现在水涨船高,位分不起眼,却是实打实的闷声大发财。底下宫女好好管教着,别让她出来折了你的脸面。
话里的冲劲儿可见一斑,素以抿嘴一笑,我的这个丫头向来讨人喜欢,怎么?不合贵主儿的胃口?那下回拜访储秀宫的时候我让她多留神,现在是在皇后主子这儿,娘娘没发话,我就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管教了。到底姑娘家爱面子,她也没说错什么,胡乱责怪她,岂不是吓得她以后不敢说话了?
密贵妃被她两句话堵住了,瞧得出她是有备而来,豁出去要和她打擂台了。莫非察觉了什么?她心里难免慌乱,眼梢瞥了静嫔一眼。静嫔蹙着眉头摸了摸耳朵上的金镶珠点翠耳环,一副没法子可想的模样,看着叫人来气。贵妃转过脸去唤了声皇后,有桩事儿想求娘娘做主。
皇后唔了声,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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