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点了点头,不知道长的什么样儿,我要不是身子不好,也想上静宜园去瞧瞧。
主子别急,贵主儿不是打发人来说了么,过两天就叫阿哥来拜见皇额涅。晴音嘴上安抚她,心里有些酸酸的。皇后是可怜人,身体每况愈下,现在只有小阿哥才是她的希望。万岁爷还没来通过气,她也忧心,怕礼贵妃chuī枕头风,万岁爷临时改主意,皇后主子受不起这打击。
皇后语调很轻松,我听说叫老虎,这名儿好,必定长得虎头虎脑的。
可不!晴音笑道,贵主儿总有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历朝历代的皇子皇孙里,还没有听说过谁叫这名儿的。
皇后附和着,又有些伤感,倚着晴音喃喃,我这样的身子,万一万岁爷不让我养,那可怎么办?
晴音顾忌的也是这个,皇后一说,她难免感同身受,也不知怎么安慰她好。阳光从殿门上斜照进来,在槛内拉出个狭长的光带,眼梢上略一拐,有个人影移过来。晴音抬头看,原来万岁爷到了门上。
今儿兴致好,出来逛?他笑着问,见皇后请安,双手把她托了起来,你身子不好,别拘礼。
皇后莞尔道,我还没给皇上道喜呢!又添个阿哥,真是件好事儿。
晴音退到一旁,皇帝接手搀她,慢慢踱出了咸若馆。
他这几天忙,也没空来瞧她,乍一见,觉得她愈发瘦了,脸上拢着青气,人也很萎靡。他心头狠狠一颤,突然有种束手无策的感觉。前后想想,自己实在没有为她做过什么,给了她尊崇,却把爱qíng掏挖了个gān净。她坐在皇后的宝座上,手里攥着中宫笺表和凤印,其实身下是空的,chuī口气就散了。她一直活得战战兢兢,以前还好些,自从有了素以,她是不是日夜都在惶恐着?
皇帝觉得心疼,毕竟是陪伴了他十年的人。皇后中庸,这点和他母亲很像。他把她的手握在掌心里,她的手很凉,怎么都捂不热。他仔细的搓搓,怕她多心,故作轻松道,多晒太阳有好处,朕得了闲就来陪你散散,秋天也有秋天的婉约么!等你身子qiáng健些,朕带你去看枫叶,漫山遍野的红,很有意境。
她寥寥勾了下唇角,有心无力啊!也不知怎么了,吃了很多药不见好。我这会儿看见药就犯恶心,也不想再喝了,由他去吧!
讳疾忌医可不成,病得慢慢治。别一门心思揪在上头,索xing不在乎,不知不觉也就过去了。皇帝温声道,你一直不愿意叫西洋传教士瞧,其实依朕的意思,看看没什么,兴许医好了也不一定。
地上满是落叶,脚踩上去沙沙一片脆响。她不说话,缄默了一会儿才道,洋人的玩意儿我信不过,你别劝我。这阵子总怕得的是痨病,让太医诊了脉,说不是。到底是怎么,也没个讲头万岁爷,这病气儿不过人的。
皇帝嗯了声,他知道她怕什么,唯恐他拿病说事,不让老虎到她身边来。他莫名觉得难过,皇后的人生悲qíng占了大半,她本来应该过那种平淡无争的生活,她xing子恬淡,不适合名利场,所以再尊贵也还是不快乐。
他能给她什么样的安慰呢?老虎的事上再讨价还价,他又有点开不了口,权衡了好久才道,后天让人把哥儿送过来,素以还在坐月子,没法来给你请安,满月前就都托付给你了。
这是盼了很久的事,听到消息还是大大的高兴了一番。皇后人逢喜事,眼里一下就有了光彩,点头道,六阿哥jiāo给我只管放心,我拿他当命一样看待。
皇帝在她肩上揽了一下,朕知道,只不过孩子小,照顾起来忒辛苦,朕怕你身子撑不住。或者等素以出了月子,叫她帮衬着你。她晋贵妃,朕也没和你商量,你不会怪朕吧?
有什么可怪的呢,她晋位是早晚的事,自己作梗,徒给大家添不痛快罢了。皇后淡声道,宫务我也确实力不从心,她晋了位好,管起事来名正言顺。至于孩子她略一皱眉,她要来看,我也不阻挠。你大约不爱听,我又要拿祖制说话了。易子本来就是为了不让皇子过于依赖生母,她要是来得太勤,那六阿哥我养还是她养,有什么区别?
她说的确实在理,可皇帝到底有私心,沉吟道,法理不外乎人qíng,你通融了,他们母子都会感激你。
皇后笑了笑,原来她只配充当保姆?她没有回他的话,先把孩子抱过来是正经,后头怎么样,以后再说吧!她在青石路上缓步走着,问皇帝,名字挑好了吗?总叫老虎也不成话,有个册封还真叫老虎贝勒老虎王爷么?
皇帝笑起来,名字想好了,叫宸。可是素以嫌太招摇,说反正叫毓宸了,不如叫毓玺。
皇后掩嘴笑道,宸极么?我知道你的意思。素以是怕拿大,惹人非议。不过既然记在我名下,叫宸也没什么,只是进爵还得暂缓。他人太小,荣宠过多对他不好。你才晋了他母亲的位分,又大赦天下,过犹不及的道理你也知道。
皇帝颔首道是,让他平平安安长大才是最要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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