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卿辞沉吟片刻,云落所寻的八味药,你可曾对旁人透露,是否会落入薄侯之耳?
文思渊清楚对方要问什么,那些药有几味是她自己去绝域寻的,有些是从我这里得知,我的消息也是经江湖同道而来,薄侯若查的细,大概逃不出耳目。
薄侯想来也猜出了苏璇未死,左卿辞薄哂,现在他们往何处追缉?
文思渊道,她最后一次行踪是在湘楚,所以燕归鸿与六名郎卫追去了云梦。
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景致是出名的好,可惜那一带民风剽悍,并非善地。左卿辞静了一阵,浅浅一笑,徐淡的话语不带半分烟火,我瞧薄侯是太闲了,越俎代庖的gān涉刑名之事,也不怕手下折在那里回不来,落了江湖笑柄。
俊颜的神qiacute;ng神秘难测,文思渊心头一寒,又突然安定。
本来有些旧事想请文兄代为一查,但如今风声紧,权且放一放,文兄也无须过虑,实在忧心就多藏一阵。左卿辞漫不经心,宛如随意而道,至于薄侯,大约是有些焦心过度,假使郡主的消息多一些,他一欢喜,或许就无暇旁顾了。
文思渊脑中转了几转,暗自吸了一口气,多谢公子指点,在下明白了。
望着他的背影,左卿辞轻讽一笑。聪明人都能活得久,遇上qiaacute;ng权自会玲珑屈膝,求个趋吉避凶。唯有那个满脑子师父的傻瓜,才会不管不顾,再厚的墙也一头撞上去。
只是这世间聪明人太多,傻瓜太少,若就这么死了,未免太过无趣。
☆、血荼靡
十二郎卫如今虽食了威宁侯府的俸金,根底上还是江湖人。
他们皆是一方之雄,被薄侯以各种手段收服,历尽十余年,仅留了十二人。这群人被薄侯赐姓郎,不再有自己的名字,所行所做均为秘事,在今日的江湖中洇灭无闻,然而若有人能认出一二,必会哗动江湖。
十二郎卫,前者为尊,这一次领队出来的是郎三,他是个中年人,脸长而目狭,目色凶戾,是郎卫中心最狠的一个。杀人的时候不会有丝毫变化,即使在十五年前,在伏波山下杀死铁甲凌家满门,其中一个不足百日的婴儿的心头血溅在他脸上,他的手也没有半分犹豫。
这一次出门,他第一个挑了郎九。
郎九最擅长的是探痕追踪,于细微处辨识易容伪装。他最厉害的战绩是捉住了无影盗谢离。如果不是他从一筐梨子上发现了蛛丝马迹,一路紧迫追伏,让谢离最终现出了形迹,只怕这名即使废了武功,仍从三重深牢中越脱而出的惯贼已然逃出生天。
郎三挑的第二个人是郎七。
郎七是个看起来病怏怏的瘦子,擅使刀。郎七的刀很奇特,是一把剔骨刀,这把刀可以完美的剥下一张人皮,也可以细如毫发的剔出一根腿骨。他最喜欢的除了杀人就是刑求,只要人是活着落在他手上,保管祖上三代的秘密都会吐出来。当然,刑求时如何让人不死也是一门学问,他们都清楚这次要捉的飞贼,藏着很多薄侯感兴趣的秘密。郎七在,可以确保哪怕飞贼连皮都没了,依然能活着带回金陵。
郎三挑的第三个人是郎五。
郎五jīng熟大开碑手,长年戴着一双独特的缅丝手套,这双手套色泽如乌钢,为一处上古遗墟所得,哪怕是鸦九神兵也难以轻易毁伤。他指力雄浑,配上手套可以击碎坚石,正克制一寸相思这样奇特的软兵。当年谢离落入他掌中,全身关节的骨头均碎在他指下。
除此之外还有郎十及十一,各有所长,无一不是好手。关于胡姬的所有消息线报也已被反复熟知,留在金陵的郎四与郎八全力搜拿百晓公子文思渊,断了她所有助力,这一番出手誓在必得。
一行人一路顺畅,这一日抵达了一个镇子,镇上为数个郡县jiāo汇之点,往来客旅极多,正是街市最热闹的huaacute;ng昏,六人在客栈安歇下来,要了三间上房。按规矩两人同宿一间,但凡有任务在身,出入必须两人同行,不可落单。
待几人用过膳食,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郎七好色,进镇时见红桥上一名妖媚的烟花女子飞了个眼波,按捺不住要去花楼,与他同住的郎五只好跟了去,郎十和郎十一自行回房歇宿。
郎三与郎九结伴,郎三自律,习惯每日晚间必练功,他嫌客栈吵,顺着店伙的指引去了河畔,多年如一日的习练刀法。郎九挑着一盏风灯在河堤的短亭内等。夜渐渐沉了,风轻轻晃动亭角的铃,洒下零星的声响。
郎三一路刀法使到尾声,一只野狗跑过短亭,仿佛闻到什么,一路嗅到郎九面前,忽然哀鸣一声,夹着尾巴逃走了。
郎三蓦然停下了刀,他清楚郎九幼时被恶犬咬过,养成了一个怪僻,碰上野狗必会打杀。那只狗靠得极近,险些蹭上郎九的膝,亭中人竟然纹丝不动,明显不对劲。
风无声,铃轻响,四周突然静得可以听见心跳。
郎三不由自主的握紧刀柄,唤了一声。
郎九依然一动不动,手中的风灯晕着一团光,映得他低垂的面孔渗白。
郎三稳了稳神,以刀背托起了郎九的脸,随着举动,忽然有两行血从郎九鼻中溢出,他的眼睛还睁着,放大的瞳眸犹如灰珠,唇角勾起,带着奇怪的笑。
这已经是一个死人,郎三手一颤,倏的退后。
四周一片空寂,不见半个人影,河岸的风幽冷。
郎三的眼眸迸出恶laacute;ng一般的杀气,蓦的折身向客栈的方向纵去。
被抛下的郎九依然静静的坐着,挂着僵冷的诡笑,一丝蜿蜒的血缓缓从耳dograve;ng渗出。
偌大的客栈彻底乱了,不停有宿客惊骇的逃出,在他们身后,两个人在拼死搏杀,从二楼到客堂,一路砸得稀烂,飞溅的鲜血残肢溅了一地。
郎三掠进来瞥了一眼,如坠冰渊。
那两个人,他再熟悉不过,正是郎十和郎十一。
他们本是朝夕相处的同伴,这一刻却成了不共戴天的仇敌,口中荷荷有声,眼眶眦裂,眼珠仿佛蒙上了一层血色红翳,犹如吞噬一切的凶shograve;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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