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碌碌一生,得寿七百有余,吾等为神之后裔,然半神之体神通神力皆无,寿元亦短,实乃天道不公。望后人勉之。」
颤抖着手合上左彻的手札放回铁箱,左惟轩抽出了另外一卷。
「今尧为帝七十载有余,时八月,天狗蚀日,降堕火。乃金乌作乱,十日横行,火焚千里而不止息,生灵涂炭。羿出,以神弓射九日,大灾方歇。」
双手抖得不像话,甚至已看不清手札上的字迹,左惟轩强自定神,将卷状的手札慢慢展开。
「时十月,余于夸父山中得一神火。呈明蓝之色,立巨石之巅,方圆数里寸草不生,近可闻婴孩啼哭之声,有仆欲往察查,触之则死,仅余皮囊包裹白骨,白焰高涨,生巨热,哭声止。遣下仆往来以试之,皆死。」
左家当时家主名为左鸣,在夸父山发现蓝色火焰,会发出婴儿哭声,以生机为燃料,可发出数十倍于凡火的高热。左鸣认为此火焰可用作炼丹,便将宝鼎宛朐移至夸父山中,囚蓝焰于鼎中作丹火,以凶兽、猛禽及下仆喂饲之,以供炼丹之用,左家亦在夸父山中落户。
自得此丹火,左家迅速崛起,成为天下丹道第一家。数千年来以生灵饲丹火,凶兽越来越少,后来……便大多用凡人作燃料。火焰从一开始的蓝色,逐渐变成了漆黑之色,越发暴戾。
二十六年前的那件事,根本和白鹭一点关系都没有,乃是因为哲轩贪功,将好不容易得来的古兽困入丹鼎,以求早日丹成。古兽力大强横,挣扎之时令丹鼎翻倒,放出了丹焰。
被困数千年的丹焰对左家的一切恨之入骨,得了自由,便将左家赶尽杀绝,不留一个活口。
自看过白鹭的记忆那日起,夜夜噩梦连连,过去数千年记忆逐渐回归。方知道,原来他便是那丹火,左家十五口,皆为他所杀。
左惟轩不知他因何而生,自有意识开始,已被困在丹鼎之内,镇日以活物生机为食。开头是各式兽类,后来是人,男女老少,甚至有婴儿孕妇。
虽修得魂魄,然戾气横生,对左家恨极。于是苦苦修行,虽本体不得脱身,终以生魂之态脱出丹鼎,偶遇怀胎六月的左家夫人,便入其腹中,取胎儿之魂魄以代之。
以婴儿之身降世,却使他忘掉了作为丹火的一切。于是丹火的本体仍旧困在丹炉之中,丹火之魂左惟轩却成了左家长子。
生为左家子,本应像祖辈一样浸淫丹道,然而左惟轩每次进入丹房都作呕昏厥、恶心不止。无法学习炼丹之道的左惟轩,虽是长子,在家中地位实和下仆并无二样。
他曾怨天道不公,为何让他我生在左家,却要受如此冷落,直到他遇见白鹭。
左惟轩奉命送丹药到白清的住处,便在那儿初遇白鹭。乃是父亲友人白清之义妹,亦是白清道侣温离的小师妹。
一身白纱裙的白鹭,总是笑意盈盈,没有半点架子,让人一见便生亲近之意。
闻说白鹭要来谷中观看长生丹出炉,左惟轩一早便到谷口相迎,只望能与她多相处一阵。
大火以后,寻她不获,以为她取了丹药逃去,心中恨恨二十六年,如癫似丧,殊不知她早已在当夜为救哲轩,被丹火烧成灰烬,只剩下被哲轩咬断的一截指骨。而今想来,心心念念寻她二十六年,是否真的仅是为了报仇?
不是。
那夜丹火焚身,乃是左惟轩元神与本体结合。他虽无丹房之中的那段记忆,但心中却终日惶惶不安,潜意识之中要找到她,根本不是为了报仇,而是要确认她安好,却不知她早已被他的本体烧成灰烬。
他竟愚笨至此,当真可恨又可笑。将她的遗骨携在身边这么多年,居然还处处找她!
为何无法抑制对她的欲望?每次见到她,总止不住亲近她的欲望,仿佛他是她的一部分,总是要回到她体内,他才完整。
为何这世上无可治愈后悔之药?
左惟轩悔不当初,当日在桃林城外,如果他肯好好看看她的状况,如果他肯多问两句,是不是就会知道她根本不记得?
如果没有强暴她,是不是这一切都会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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