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一个衣着华贵的老妇人正用手帕擦着眼泪,见三人赶来,略抽了下鼻子,眼角红红地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先生来了,本不该如此怠慢,想必策儿也告诉过先生了,这……”
张机敷衍地宽慰两句,马上切入正题:“给我拿白巾几方,烧热水一锅,搁在门口,进出都要洗手遮巾。”
孙夫人忙不迭差人去办,见这阵仗,心里更加确定了那个隐晦的猜想,不由悲从中来:“阿香她是不是……”
“不是。”张机飞快地截住她的话,洗手遮巾之后,对孙夫人道,“请夫人少主就在门外安候。”
孙策虚扶着孙夫人,与张机交换过一个眼神:“先生请去,万事有策。”
李隐舟洗过手,也拿起一枚白巾,正准备戴上,却被张机摘了下来:“你也在门外等着。”
虽然知道他的好意,但李隐舟心头还是略有些受挫,不管怎么说他也具备了超前两千年的先进知识,居然和完全的业余人
士一个地位了。
他忍不住朝张机道:“在先生眼里,学生是贪生怕死之徒吗?”
张机倒不意外他的顶嘴,日夜相处,早知道他乖巧的皮囊下藏了个不安平凡的灵魂,于是郑重了脸色,罕见地露出严厉的表情:“莽勇之流,只会害人害己。”
李隐舟索性与他争辩:“可一辈子缩在老师背后,学生便能有所学吗?神农尝百草,从无到有,也是莽勇吗?眼见的都可能是幻相,从别人眼里见到的,又如何能够相信?”
张机只知道他有些小聪明,却不知道他在学海中磨砺了十几年的心性,不知道他的轻视对李隐舟而言是一种怎样的轻慢。
但他却从这孩子倔强的眼神中,看到了自己年轻的身影。
他竟然笑了出来,摇摇头:“竖子!这就不听话了。”
说罢转身推开了房门。
李隐舟何其机灵的人,麻溜地带上白巾,一股脑跟着钻进房内,反手将门关上。
——
孙尚香正烧得迷迷糊糊,半梦半醒间恍惚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小娘,小娘先醒一醒。”
她懵懵懂懂地睁开眼睛,先瞧见一张白净秀气的脸,似乎在哪里见过,似乎又很陌生。她眼珠子朝上瞟了瞟,才看见张机那张皱巴巴的老脸,烧得发痛的脑袋寻思了半天,总算想起哪里见过这人了。
“小,小叫花,你,你有点胖了。”
李隐舟在张机身侧,正细致地观察她的疹子,听她虚弱的呼唤,心中也有些不忍。
这毕竟是个善良的小姑娘,至今还记得他这个萍水相逢的小叫花。
孙尚香似乎也知道自己病得严重,吃吃地笑了笑:“你好了,可惜我却要不好了,不然还能,还能一起放风筝。”
平日咋咋呼呼的浑似个小夜叉,这会病弱在床,才露出脆弱的一面。虽然知道历史上的孙尚香没有早夭,但面对这样一个弱小的、柔软的孩子,他竟然也有些多余的担心。
李隐舟勉强挤出一个笑:“等你好了,想放多少我都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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