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这个时候,你的铁盒里的存款愈来愈满,但你的身体却愈来愈差,有时候连续做几杯奶茶,你的脸色便泛出苍白色,虚汗淋漓,你身上扎的针孔越老越多,手背青一块紫一块,已经找不到地方再扎。
你知道吗,我一直在回避关于你的病情,就好像我一直知道,就算你存满了铁盒子,你的妈妈也不可能让独自去南加州。
那只是你一个虚妄的梦,如同我很清楚,你也只是我心里一个虚妄的梦一样。
暑假结束的时候,你把厚厚一只信封递给我,你说,这是你自己赚的第一份薪水,去买自己想买的东西吧。
当天下午,我便把那些钱换成了两只橙黄色的硕大旅行箱,又为它们填充进去防晒霜、鸭舌帽、矿泉水、蒙面巾等物品,我左右手各一只拖着它们在大马路上招摇过市了很远,心里既忧伤又快乐。
第二天我照旧出现在你的奶茶店,你讶异地说,今天不是报到日吗?
我轻松自如地回答你说,我跟你一样,也是休学中。
你震惊地睁大了眼,望着我。
你一定想起了我那个关于暑假作业的谎言。
你应该还会想起初次见到我时我是穿着校服背着书包的,那是因为只有那样子,我才可以把自己想象成正常人,上学放学为作业与考试头疼抓狂,为到来的假期而欣喜。可那样看似微小的心愿,却因为高一新学期的自我介绍时的忽然昏倒,而被妈妈带回了家。
我们从来不谈各自的病情,但彼此心知肚明。当一个人看得见自己生命正一点一点流逝的清晰脉络时,那种惶恐与绝望,就像掉进深不见底的漆黑深渊。
他们都说,这世界上不可能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但我知道,我们之间,因为同病相怜,所以感同身受。
是不是因为这一点,所以哪怕你不喜欢我,也一直对我特别特别好呢?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去深究。
我只知道,我们能够在一起多相处一天,便是上天的眷顾了。
我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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