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衍沉默半晌道:“不急。” 说罢终是转身上了楼。
新桃在房内听着,那两人从一楼西厢房出来,又上了二楼,起先动静不大,过了盏茶功夫,有一人从楼上急急下来,将木楼梯踏得吱嘎作响,那脚步声在她房门口停下:“新桃可在,陛下着你去回话。”
这一通大动静,终于将新桃的娘也惊醒了。她忙坐起来,问新桃道:“这么晚了,陛下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该在宫里么?”
新桃也怕,心中无底,只好安慰她娘道:“娘你忘了?这是陛下以前的府邸,许是来找什么东西的。不必担心,我去去就回。” 她说罢起身穿衣,放下帷帐,开门出去了。
鹤望推开门,让新桃进去,她往前走了几步,见赵衍独坐灯下,头上的雪水化了大半,挂在鬓角眉间,一张冷若冰霜的脸湿透了,于烛光下晶亮无比,似要化去。
鹤望在她身后道:“见了陛下,还不跪?”
新桃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陛下万福。” 她一只都是讷讷的,见了赵衍总是怕,也说不出什么好听的吉祥话来。
只听上头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记不记得,朕曾命你找过一本绯色的书?”
新桃在脑中思索一番:“奴婢记得。” 这里她每日都要打扫一遍,屋中陈设,熟记于心:“这就去找来给陛下。”
“不必了。” 赵衍手中那本正是绯色的封。“朕曾命你烧掉一张花笺。”
新桃身上出了冷汗,那一日她将撕碎的花笺夹在书中,因不识字,而后再寻那绯色的书,便未寻到,想着已然撕了粉碎,也没再费那个功夫细寻。
赵衍见她噤若寒蝉,一言不发,只道:“你没烧,朕知道,现下不是要罚你。” 赵衍从书中拿出来一张贴补起来的笺子,“你不记得了,就过来看看。”
新桃不敢撒谎:“记得。”
“你日日和她在一起……她是什么时候将这花笺补好的?”
新桃嗫嚅道:“什么时候补的,奴婢不知道……” 又见赵衍牙关紧咬,忙补充道:“姐姐从雍州回来后,让我来青云阁拿这本书,大抵就是那之后的事了……” 她说完心有余悸,见赵衍牙关紧咬,而后笑了起来,两瓣薄唇微张,声音不大,却荒凉得很,以为自己说错话,吓得伏在地上。
赵衍起身,将那张花笺放入怀中,大步踏出房门。
鹤望一路追着他,追到了门口,见他已翻身上马,急道:“陛下这么晚了,回宫吧。”
不知何时,朔风渐起,卷下一天纷纷扬扬的大雪,赵衍抬手,接住片碎玉乱琼,见它转瞬消融无踪,笑道:“不必跟着。” 说罢扬鞭叱马,逆风而去。
鹤望带着众侍卫骑马追去,到了南门外,失了踪迹,雪下得太猛,点了火把才能勉强辨认御马的蹄印。
赵衍策马飞奔,冷雪打在脸上,痛得快意。
爱欲令人费解,不过最初的心动。与她一处,不过几月时光,情到浓时,连自己也不明所以,往事历历倒回,今日才知情根深种之时,远早于军营中惊鸿一瞥,小楼上春风数渡,分离后几度重逢。阔别经年,她正是自己不愿想起,却从未真正忘记的人,如今来到了痴缠一生的原点,千乘石阶,一气爬了上去。
一轮明月孤悬,山门紧闭,万籁俱寂时候。
回望来路,脚印也快被这铺天盖地的大雪掩去,想到一生所爱,总是昙花一现,便云散烟消,终是忍不住,仰天大笑,那声音划破夜色,劈向四野,长久不绝。
鹤望终于顺着马蹄,追到石阶下,听见赵衍的声音,如深渊里的困兽,悲怯得骇人,也不敢多想,带着人,打起火把,往上去。爬到一半,听那笑声突然停住了,众人更是心惊,加快了步子。
来到山门处,见赵衍躺在地上,身上积的一层薄雪,也挡不住胸口殷红血迹。
鹤望探了探赵衍鼻息,当机立断,命人回宫找来太医,又背着赵衍,重重扣响了山寺的大门。
门一开,出来一个小尼姑,见了来人的腰牌,将他们引到一处佛堂。又过了一会儿,寺中主持来了,是个圆脸微胖的女尼,年纪不大,法号妙善,她让人弄来炭火,又让鹤望解了赵衍身上湿重的外袍。
一张被血染红的残破花笺落在地上,小尼姑将它展平,晾在灯下。花笺的字迹,大多是赭色的,被血洇湿,模糊不清,只旁边两句黑墨写就的小字,依稀能辨,她好奇默念:
“山寺钟音空寂寞,一片闲心对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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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BE的集美,这就是终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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