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那校训前,凝注着,不是后悔,也没有害怕,是渗到骨髓里的痛楚。
这是世界上绝无仅有的校训,透露着一个弱小民族的绝望,这个民族仅有的希望是他们这些年轻人,那旧时的长城已经没有用了,辛辛苦苦堆砌了两千年,挡不住敌人,新的长城是他们的血和肉。
天空本来就是个你死我活的战场,自从日本启用了零式战机后,空域完全被压制,他们像非洲的角马迁徙,在去寻找水草丰美的「伊甸园」路上一去不返;
但更像顽强的帝王蝶,面临最残酷的环境,一次小小的迁徙都要一代接一代,好多代人才能完成,可也矢志不渝。
他做好了准备,作一座桥梁,通往那遥不可及的,国家可能来临的黎明。
遗书是写给自己的学弟林飘风的,他想起林飘风转入中央航校,自己在校门口见到他那一刻他坦荡天真的笑容,心内柔软了一下。
他特别愧疚他因自己的缘故转到中央航校,他只是个孩子,虽然他身边的战友大部分也只是大孩子,戴思舟忍不住笑了笑。
其实自己也不过二十五岁,可总觉得自己少年老成,看谁都像孩子,有义务照顾他们。
我挚爱的好友飘风,如果你看了这遗书,那我已经走了。不幸生于这个时代,为这个国家牺牲,是我们这代人的责任。
时代对我提出了要求,我去做了,你不必愧疚。只是我父母会难过,帮我照顾我父母。
你以前问我未来的世界会好吗?我现在的回答是:一定会的。
因为世界各地都有我们这样的年轻人前仆后继。倘若有幸,但愿在一百年一千年以后,我们在那更辽远的,更平静的世界相遇。
其实也没有更多想写的,他们的遗书都这样,片言只语,习惯了死亡,也就变得沉默,在沉默里感受一些高贵的荣光。
隐约听到小孩的哭声,在寂静的夜里特别清晰,应该是有小孩饿醒了,又勾着其他一些小孩也哭了起来,有女人带着哈欠哄着,哄着好像也心酸起来,声音低哑下去,孩子哭累了就会再睡过去。
破瓦寒窑的角落里一直响着起起伏伏的虫鸣蛙叫,让他想起愉快的童年,他出生于钟鸣鼎食之家,晚清没了后,从官位上退下来的外公在广东经营十多家中药店铺,所以一想到童年鼻尖就是当归之类浓烈阴凉的中药味。
小时候他跟着外公念书,有一日外公念到曹植《白马篇》: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眼里莫名有了泪,因为从未看过外公哭,他记得特别真切,后来偷偷和父母讲,父母愣住了,细心和他解释了很多,是他听不太懂的国仇家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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