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行。
纪初桃恍然:原来如此。当众人每叫他一声名字,便是揭一次伤疤,以这种残忍的方式提醒他背负着怎样沉痛的过往。
纪初桃原以为经过昨夜的沉淀,她不会再被轻易扰乱心神,可听到这儿时,眼眶依旧难掩酸涩。
她稳住声线,轻轻问:“陆姑娘……还在么?”
晏行嗓音微哑:“殿下可知,被充入军营的女子能活几年?”
纪初桃微怔。
“三年。”晏行低笑一声,“阿燕比较坚强,她撑到了第四年……也,只是第四年。”
“她写过很多很多信,请求接待的军士将信件捎给我,但是未有一封成功捎出。我花了很长的时间,辗转千里,好不容易找到她的军营,却被告知连骸骨都不知丢在了何处……”
晏行说这话时,依旧是笑着的,轻描淡写的语气,轻描淡写地落泪,问纪初桃:“殿下说师恩不足以支撑在下孤注一掷,那若加上,挚爱之死呢?”
第61章 异心 他坐在光下,低……
纪初桃昨日仔细查看过陆相一案的卷宗, 当年长姐纪妧抄没陆家后,颁布的口谕是让陆家女眷充卖为官奴,可事后执行, 陆姑娘及姊妹却是被送去军营。
因此处出入极大,纪初桃特意命拂铃入宫调查了此案详情, 却意外牵扯出另一桩内情:当年刘俭曾醉酒出言调-戏过陆家大小姐陆莺, 与陆家结下梁子, 仕途上一再受到陆老打压, 因此怀恨在心。或许他构陷污蔑陆老尚不能解恨,又私下用了什么手段,将陆家女眷送去边关为营妓……
人心叵测, 险恶如斯。
如此便能说通,晏行为何非要刘俭名裂身死不可了。
想通一切来龙去脉,纪初桃只觉造化弄人, 涩声对晏行道:“本宫想起曾与你出游, 在人多的街道上,你偶尔会熟稔地抖开扇子护住本宫……”
不是刻意的讨好, 亦非是祁炎那般爱到深处的亲近,而仿佛是一种下意识的本能, 目光偶然与纪初桃交接,他会回神似的收回手,笑意不似平常那般自然。
纪初桃轻声喟叹:“那时本宫就猜想过,你一定用同样的姿势, 护过别的姑娘……”
却不想那姑娘, 早已死在了北疆军营。
纪初桃无权去责怪他们任何一个人。陆老为礼教而欲废大公主临朝之权,大姐为了稳固朝局而选择听信刘俭之言,杀一儆百……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足点和理由, 而晏行与陆燕,不过是权谋罗网中牵连的牺牲品。
大概是看见了她眼里悬而不落的泪意,晏行神情复杂,良久方轻声道:“殿下怎能对凶犯共情?不管如何,罪民配不上殿下这滴眼泪。”
“本宫难受,并非只为先生,是为诸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无奈。”
纪初桃抬指沾去眼睫上的一抹湿意,带着鼻音道:“帝王筑高台,有人看见的是千里江山盛世太平,有人看见的却是高台之下的累累白骨。值或不值的话,已无须再问,每个人都只是做出了自认为对的抉择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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