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自己的名字,褚函费力地抬起头,从血蒙蒙的一片里,他隐约看见了一个女人震惊而担忧的表情。
他牵起嘴角,努力地笑了笑。他也想要让自己的状态看起来好点,可那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太过困难。
“抱……歉,”他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有叛徒……我……不……该怀疑,你。”
组织的军队冲进基地的那一刻,他就明白,曙草内部出了叛徒。第一反应当然是韩素澜,可当庞桂敏穿金戴银地站在他面前,声泪俱下地诉说着自己几十年屈居人下的委屈,试图从他口中撬出神的祝福的藏匿之处,他才看穿了这个为曙草效力了大半辈子的老人的企图,明白是自己错怪了人。
庞桂敏在曙草待的时间,比他还要久。于是他这个所谓“领袖”的价值,也被急速削减,到现在,已经和普通俘虏没什么两样。
他看着韩素澜的脸,那张曾经年轻漂亮的脸如今显得那么苍白,让他心里更觉亏欠。革命这么残酷的事,怎么能把年轻人扯进来?但他现在能为她做的已经不多了——
疼痛扰乱了他的思考。
断裂的小指骨缓缓向外淌出鲜血,他脆弱的生命也随着鲜血一起缓缓流失。褚函的眼前渐渐有些昏暗了,他好像不再能想起自己在什么地方,也想不起上一刻,他在想些什么。
“不……”
他听见有人语带哽咽地说了些什么,但他只能听见断断续续的发音。大脑好像已经停止了工作,努力将他所剩无几的生命维持得更久一些。
“够了。祝福的位置,我告诉你们,但我有一个要求——把他救活。”
韩素澜深吸一口气,忍住了已经沾湿眼眶的泪。
祝福……?
褚函动了动耳朵,本接近于无的脉搏因为这个词再度跳动了起来。
“不,不能说……!”
他的声音沙哑却坚定,彰显出革命者视死如归的气概,“我,不重要!祝福,藏好!”
“居然还有力气说话。典狱长,失职啊!”
林慈的声音从高处传来,带着上位者居高临下的轻蔑。
平日里耀武扬威的男人身上冒出了冷汗,他谦卑地弯下腰,正欲高举手中的刀,却被一只纤弱的手拦下:“他活着,我才会告诉你们祝福的位置。他死了,我什么也不会说!”
林慈这辈子,最厌恶旁人忤逆他的想法。所以他对韩素澜极为不喜,偏偏又杀她不得。哪怕此时也是一样——为了拿回祝福,他只能挥手让典狱长放下手里的刀,然后和颜悦色地让韩素澜继续讲。
韩素澜不肯说。
“我要医生来给他包扎伤口,还有,准备好新鲜的饭菜,吃不了就准备葡萄糖和营养液。”
她的态度没有丝毫客气,林慈也只能忍着脾气,让侍从去叫医生。他坐在那里陪着等,脸色阴沉沉的却也不走,其他人一看形势不妙,连大气都不敢出,只有韩素澜一个跟没事人似的,一边给褚函按着伤口一边和他说话,就当旁边的人不存在一样。
她当然知道林慈在心里已经给她设计了一万种死法,但只要他找不到祝福,就必须对她的要求百依百顺。
林夏站在旁边看着,像个冷眼旁观的局外人。连他自己都惊讶,对韩素澜现在的处境,他竟然一点都不感到担心。是已经不爱了吗?他不知道,身体被改造之后,他对情绪的感知渐渐迟钝,到现在,已经连开心和难过都感觉不到了。
时间就这样在众人各自的沉默里流逝了,直到医生冲进来,医疗设备被推进来,直到褚函的呼吸逐渐平稳,韩素澜悬着的一颗心放下,她才终于说出了林慈想听见的话。
“在元柳路46号,102推门进去,客厅正中的地板打开,有一个地道通往地下室。你要的东西,就在那里。”
林慈摆了摆手,立刻就有人去核验消息的真伪。
韩素澜往外看了一眼。
她在这里待了太久,现在连天色都已经昏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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