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条今问他怎么突然下凡了,他说奉旨斩杀营生。
他看起来和当年除害的天神并无差别,平静,淡漠。
周条今不放心,偷偷跟了上去。
没想到他竟然看到了营生的真面目。
莫符剧烈咳嗽,似是想起什么可怕的事。
他抬起头,眼眶微红。
周条今看到营生撕下了自己的脸皮,露出来的那张脸,和天尊一模一样!
他咬紧牙关,继续说道:
营生见到他,格外温顺听话,全然没有往日的狠戾。
他们在梅江边说了几句话,没一会儿就消失了。
那以后我和周条今再也没有离开梅江半步,我们总觉得,他们身上有太多秘密。
果不其然,半年后梅江河水忽然暴涨,淹没良田房屋无数。
第二年,罕见的干旱又来袭,饿殍遍野,灾民所过之处寸草不留。
周条今设坛求雨,结果求了叁日,乌云里下的竟不是雨,而是肥嘟嘟的蝗虫。
莫符叹了口气,指腹被他掐得泛白。
从那以后,乌镇已千里无人烟,再无江南粮仓之美称。
周条今左想右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于是悄悄潜入了江底。
莫符惨而一笑,脸色灰白,他看向一旁的阎君道:“后面的你就知道了。”
阎君默了半晌,忽指着周条今手中石化的长剑,问道:“这把剑不是送给了他,怎么还在周前辈手里?”
莫符一愣,解释道:“此剑名叫雕花双蛇剑,既然是双蛇,自然是一对。”
阎君颔首,思绪纷飞,他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前辈可知道,天尊家乡是何地?”
莫符沉思片刻,“鲜少听他提起,似乎是奉西一带,只是奉西山百年前起了场大火,人都死绝了。”
阎君冷哼一笑,果不其然。
“怎么,有什么问题?”莫符问道。
“前辈可知奉西如今最出名的是什么?”
莫符灵光一闪:“奉西鬼母?”
“不错,奉西鬼母。”
阎君站起身,朝他郑重作揖:“多谢前辈,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了。”
说罢,他转身背起者华,一手拉着福兮。那灰毛虚耗四肢正揽着者华脖子,不肯松开半分。
莫符哀叹:“你确定要带着他们吗?”
他指着者华和虚耗道。
“如果我猜得没错,这只小狗早就该入十世轮回了,即使你是地府阎君,也不能违背天命。”
莫符将虚耗从者华脖子上摘下,抱在怀里顺毛:“如果你信得过我,不如把他留在我身边,至少我能保他十世平安。”
“或者,等你办完事情,再接他们走。”莫符见阎君眉头紧缩,知他不放心,便道。
“畜道十世,弹指一挥。百年后若是阎君能周旋一二,虚耗还能再次为人。”
“至于者华,”莫符苦笑,“和周条今,我们等你的好消息。”
阎君听出他话中意思:“前辈放心,我一定让他血债血偿。”
虚耗黑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一旁的者华,莫符方一松手,他便跳起,重新趴在了者华脖子上。
夜色正浓,冷风吹拂。
江水哗哗作响,芦苇深深。
莫符站在门外,挥手与阎君和福兮作别。
“但愿他们一切顺利。”他低声呢喃道。
身旁瘦高的道士虚影逐渐清晰,他伸手揽着莫符腰,“我们这次没看走眼,他很不错。”
莫符回握着那只冰凉刺骨的手,他双目赤红,看向一旁皱纹爬满脸庞的男人:“你还能撑多久?”
男人没有说话,天边闷雷轰隆隆,沾着江水的夜风潮潮湿湿。
“我能撑很久。”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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