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挣扎着起身,好似自己刚才做了一个绝对的噩梦。比如说自己死了的噩梦,又或者是自己亲近的人死了的噩梦。总之就像是从噩梦之中惊醒,如弹簧般压缩到了最底部,马上就要跳起来。
息见子按住了对方那苍白的手,她反而说:“睡吧。”
那个瞳孔如猛兽一样的男孩从喉咙里发出了某种悲鸣,“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一直在重复无意义的词句,就好像是在混乱的大脑里拉扯出有用的丝线来。头脑里爬过了沟渠一样的记忆,巨大车轮碾压了他用于记下人与事物的地方。
在等待了一段时间之后,男孩才说出了那句一直无法叙述完的话语来。
“我不知道我是谁……”
不知为何,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息见子的心里生出了“果然如此”的想法来。如果是这样子的话,对方那可疑而古怪的行为便有了一个说法。因为她相信中岛敦不会说谎,所以丝毫没有怀疑过这个男孩口中的失忆是真是假。
他可是个不会说谎、一说谎就手忙脚乱的人啊。
息见子突然有了对待残缺的雪华绮晶的怜爱感。
“你叫中岛敦。”她十分慷慨地为对方解答了这个答案。
“成年人”的眼睛里闪烁着星星般的光芒,在男孩看来,那是属于大人的智慧。他念了两遍那个名字,又笨笨地问,“我的,名字?”他太笨了,看起来简直就是脑子坏掉了的猫。
于是息见子肯定道:“是啊,你叫中岛敦。”
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失去了记忆的男孩又问息见子,我以前是个怎么样的人。息见子想来想去,都是些好词语。她回顾那些漫画上的分镜、里的文字,她想起对方的过去、现在与“未来”。
“你是个好人。”息见子说,“你在地狱里面长成了一个正直的、很好的大人。”
“但是你绝非圣人,也并非家犬。你是拥有独立人格的,能为了自己和别人而独立思考的人。”
黑发男性的语气非常平缓,这让敦(男孩基本上已经认定了[中岛敦]这个名字属于他,他对这个名字有一种熟悉感)感到无比安心。成年人的肯定的话语,对于他来说就是最好的强心剂。
他那双暗淡的凝满了紫色与黄色的双眼,就像猫咪的眼睛一样无比圆润。随后,一长串眼泪就像人们老是使用的珍珠的比喻一下一点一点往下面掉。他的眼眶里蓄满了不知因何而起……也许是大人对他的肯定……的热泪,他用大衣里面的衬衣袖子擦着自己的眼睛,简直就和息见子看见的独自在公园里哭哭的小孩一模一样。
息见子还是不太明白对方为什么哭。在她的想法里,对方是个还算坚强的人。一开始的时候还很软弱,但是越到后来,就越像一块硬邦邦的石头了。
不,就算是之前的话也不会哭成这样。
怎么了?
虽然不太明白,但是息见子还是安慰了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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