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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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夜】

这座城市很少下雪,冬天只有阴冷的雨和潮湿的空气,是由内而外,从骨髓里透出来的冷。

上一次下雪的时候,谭滢的手生了冻疮。

谭海烧开水,沾湿毛巾帮她热敷,再涂上维E软膏。这个药是谭海去药店里偷的,第二次偷药的时候,谭海被药店里的人发现了。他们通知了谭海的父亲,那一次他被打得半死。

后来谭海学会了去离家很远的药店里偷药,那里的店员不认识他的家长,被发现的话,他只需要咬着牙道歉,把药品还回去,再换一家药店。

谭海的手上也长冻疮了,偷来的药用得很快,他自己强忍着,只把药给妹妹用。

谭滢发现了这一点,先是去求了父亲和奶奶,父亲对此不闻不问,奶奶也只是敷衍着说等冬天过去就好了。

眼看谭海的手每天都抓得通红甚至溃烂,她就拉着哥哥一同去了药店。

她显然比哥哥这样埋头偷窃,被发现后挨一顿打的做法聪明得多。

她故意穿得破旧而单薄,在药店里专门找看起来面善的药店女店员问,手上长冻疮了怎么办。

店员通常都会看一下谭海的手,再给他们介绍药物。等到谭滢从荷包里掏出来旧巴巴的揉得旧旧的几毛钱,问这个钱够不够的时候,自然会得到店员的拒绝。

然后谭滢的泪水就在眼睛里打转,哭得又伤心又难过,牵着哥哥的手往门口走。

没走几步就会被同情心大发的女店员叫住,送给他们一些临期的药,嘱咐他们用完了再来。在他们第二次去那家药店的时候,得到了一副洗得有点旧了的儿童手套。

从始至终,谭海都不用说话,他只需要低着头,在店员问话的时候伸出一双伤痕累累的手。

幼年记忆里,那个下雪的冬天过得极为漫长,谭海把手套让给了谭滢,他自己手上的冻疮则消了又长,长了又消。

在其他人都惊叹于雪天的美丽和打雪仗的快乐时,谭滢却只能想起曾经的困顿和寒冷。

“幺儿,把手抬起来。”

谭滢从回忆里回过神,谭海自己已经穿好衣服,拿起了她的珊瑚绒睡衣给她套上。他一颗一颗地给她扣上了扣子,谭滢拉住了他的手,注意到他手上还有曾经长过冻疮留下的疤痕。

“哥,我想起小时候那一次下雪的时候,你手上还长了好多冻疮。”

“也就长过那一次。”谭海说。

谭滢拉开窗帘,跪坐在飘窗上,看着窗外漫天飘落的雪花,原本洁白的雪花被暖黄色的灯光照着,也变成了黄色。谭海又拿了张薄毯子裹住她,手臂揽住她的肩膀拉向自己,谭滢就顺势窝进了他的怀中。

地上的尸体睁着眼睛,死不瞑目。

这是谭海和谭滢第二次直面死亡。

第一次是他们间接地导致了母亲的车祸,而第二次,则是亲手了结了父亲这可恨又可悲的一生。

谭滢看着雪景,脑子里冷静地盘算着下一步的对策。她对父亲的死亡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她整个人都是麻木而又淡定的,甚至有一种诡异的解脱感。

可是她发现自己身后这具身体在颤抖。

“哥……”她小声地唤了他一句,想回头看看他,身子却被搂得更紧。

谭海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他削尖的下巴搁在谭滢的肩窝,硌得她有些疼。

她动了动肩膀,谭海搂得太紧,谭滢就只好忍着随他去了。

“哥,”谭滢开口,“我等下就报警自首,警察来了就说,我晚上睡不着来你的房间里玩,结果他突然进来了,他想要强暴我,想用皮带捆住我的手不让我动,你为了保护我,不得已才抢了他的皮带,太过用力,一不小心把他勒死了。”

“如果想强暴我的话……那他应该先脱下裤子。”想到这一点,谭滢挣脱了哥哥的怀抱,从飘窗上跳了下来,她走到地上的尸体面前就准备解他的裤扣。

“哥,他太重了,你帮我拉一下。”她仰着头,喊向了仍旧坐在飘窗上发呆的哥哥。

谭海沉默着帮她脱下了男人的裤子,和她一起伪造强奸未遂的现场。

他们做完了一切能够帮他们脱罪的事情,谭海伸出手,想把男人快要脱出眼眶的眼皮合上。冬天,尸身凉得很快,谭海再怎么用力,也只能让男人的双眼半闭着,看起来更为可怖。

“够了。”谭滢表情晦暗不明,她拉着他的手,阻止他动作的手。

谭海瘫坐回地上。

“我们没有错,错的是他,他不该闯进来,他活该。”

谭滢凝视着哥哥的眼睛,直起腰,跪坐起身,把谭海的头拢进自己的怀里,她学着哥哥以前的动作,亲吻着他的发顶。他头顶有两个旋,听说有两个旋的人脑子都很聪明,可是她的哥哥除了记忆力惊人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我们不会有事的。”

她的声音里带着温柔和蛊惑,一遍又一遍地安慰他,说:“他想强暴我,我们没有错,我们是正当防卫外加自首。哥,你是为了保护我,你是我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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