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绥真将要退下时,魏昭灵忽而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等等。”
李绥真当即停下来,垂下头。
魏昭灵看着他,“这件事绝不能让楚沅知道。”
“……是。”
李绥真抬首看了一眼榻上的君王,他原想再说些什么,却到底还是只应了一声,随后便转身走出了乾元殿。
这内殿里再度安静下来,魏昭灵靠在床柱上盯着那纱幔后掩映的灯火看了半晌,才躺下来。
身体无端出现了异样,这两日睡着后的梦里也并不安宁,他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对劲,可仔细思索,他却又始终没有什么头绪。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魏昭灵慢慢地闭上眼睛。
但手腕的龙镯有了些轻微的震动,他一瞬睁开眼睛,就看见穿着单薄睡衣的女孩儿不知何时已经立在了他的床前。
她的卷发乱糟糟的,一看就是在枕头上折腾来折腾去,弄乱的。
“怎么又过来了?”
魏昭灵先是一怔,手指微动,那枕边长剑的剑鞘便“噌”的一声合上。
“我睡了一觉,做梦梦到你了,怕你在想我,我就过来看看。”楚沅朝他笑,又很熟练地蹬掉自己的鞋子,爬到他床榻的里侧去,十分自觉地盖好了被子。
她的动作一气呵成,魏昭灵静静地看着她,不由地弯了弯眼睛。
楚沅歪头看见他在笑,就问,“你笑什么?”
对上她那双清亮的眼睛,魏昭灵面上的笑意却在蓦然间收敛了些,他摇了摇头,一时间竟没什么话说。
楚沅去牵他的手,又往他怀里钻,“我还是跟你一起去金灵山吧,不跟凭霜一路了。”
“为什么?”魏昭灵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去金灵山要两天,我想你了怎么办?”她在他怀里抬头,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她到底还是个十八岁的小姑娘,总有些时候会像这样黏人。
可此刻的魏昭灵静默地看着她的脸,他抱着她的那只手臂不由地收紧了一些,他的下颌抵在她的头顶,这一刻她再看不见他此刻的神情。
“你怎么了?”楚沅好像察觉到了他有一丝的不太对劲。
魏昭灵的睫羽微颤,他的声音听起来好似跟平常没有什么两样,他勉强地弯了弯唇,“没什么。”
只是这一瞬,他忽然觉得无论是千年前,还是千年后,他的人生都充满讽刺。
他在最年少的岁月,便已经开始厌倦这尘世。
可后来时间推着他慢慢走,推着他一步又一步地走上了一条推翻旧朝,解救黎民的不归路。
他厌恶自己,厌恶活着的每一刻。
可偏偏他肩上担着夜阑的黔首旧臣,他们从旧朝的桎梏里挣脱,走到他的面前来,用一双双满携期盼的目光仰望他,渴望他能够在那群雄并起的乱世里,守住夜阑的安宁岁月。
无论是作为奴隶,还是后来作为君王,他此生从未为自己而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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