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闻其详。”
池萤搛起一块牛肉放入碗中,用筷子尖戳了戳,目光有些游离:“这几天录制的节目,改造对象是一个全职妈妈,就是那种放弃自己的工作在家带孩子,结果还得不到丈夫半点儿好脸色,反而还觉得她是在家享清福,她也只能为了孩子委曲求全的典型全职妈妈。”
宴之一脸了然,“所以你劝她离婚了?”
池萤摊手:“我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甚至还把白寻搬出来现身说法了,但是后来我又迟疑了,一来是在节目上直接劝人不太好,二来嘛,我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狭隘又自大。”
“怎么说?”
宴之话音刚落,那小姑娘便将最后那盘酿鱼腐端到了他们面前,池萤冲她笑着道了声谢,待她走开方继续道:
“我之前总觉得,这些把自己的生活过得一团糟的人,不是愚蠢就是蒙昧,明明有更好的路可走,为什么偏偏要在死胡同里跟自己过不去,甚至给她们重活一次的机会依然会重蹈覆辙,到头来还不是要靠我来帮他们将一切料理妥当,这么看来,我简直是她们的救世主啊。”
宴之并未接话,只凝眸看向她,沉默了片刻,便听她继续道:“但是在和那个全职妈妈相处的过程中,我突然意识到,即使我把所有的道理都揉碎了讲给她听,把一切未来的可能性都摆在她的面前,告诉她你不要害怕,你可以走一条更好的路,她却依然会坚定地推开我,然后继续蜗居在自己已经难以喘息的生活中,靠着近乎偏执的信念汲取着比稀薄更稀薄的空气,而她甚至还能笑着对自己说:‘这都是我的选择,我过得很好’。
“过去我可能会觉得,这简直是愚不可及,但现在我反而开始怀疑,这真的只是个人的愚蠢吗?”
宴之似是不知该如何回答,“你不要想太多..……”
“我不是想太多,是想得还不够多,”池萤笑着摇了摇头,“平心而论,要是把我放在她的位置上,我估计早就崩溃了,哪儿还有心思上什么节目呢。”
宴之安慰道:“不会啊,你要是在她的位置上,估计就会快刀斩乱麻的离开,然后找到工作开始新生活……”
“不,”池萤果断打断了他,“我的意思是,如果把我所有的记忆清零,像一个新生儿一样投进她的生活里,拥有她的家庭,经历她的教育,那估计……我也不能比她做得更好。”
“……”宴之对她的话报以沉默。
池萤夹起一个酿鱼腐,又用筷子从中剖开,露出了其中鱼糜制成的一团内陷儿。
“你看,就像这个鱼腐,生的时候可以随便搓扁揉圆,但一旦放在这豆腐里蒸熟,便也只能继续维持这个形状,若是硬要改变——”
池萤双手用力,那块肉馅儿就此被夹断,她分了一半到宴之的碗中,淡道:“那也就只有个四分五裂的结果了。”
宴之盯着碗中那一半肉馅看了半晌,复又抬眸扫向池萤,哑声道:“你说的我懂,龙骨既定,虽可勉强塑其形,却难易其根本,世事皆是如此,所谓个人的兴衰成败,不过也只是浪滔中随波逐流的蜉蝣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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