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人上前,在那门边的对讲机旁说了句什么,半晌后,那扇门从内部缓缓洞开,露出了内部的空间。
那是一个和她之前所处病房差不多大小的房间,房间正中摆着一个透明的、一人大小的舱,舱盖向上高高抬起,舱边连接着密密麻麻的线路,长虫一般在地面上遒曲盘转,让人几乎分不清他们的来源,但从走势看得出,它们的方向一致,一同消失在了墙边的某个接口处,但向外究竟延伸到了哪里,就不得而知了。
池萤的病床被继续推进,最终停在了那座透明舱边。六人中的两人飞速替她解开了捆住双腿的带子,又合力将她扶着坐起。
“不要怕,我们只是想要做一次尝试而已,如果在当中你感到任何不适,我们都会立即叫停。”
声音是从房间一角的音响中传来的,说话的人听上去像是之前那位部长,他的声音带了几分诱哄,明显是在安抚她的情绪。
池萤轻轻推开扶住他的两人,勉力撑着床沿站起身来,脚步虚浮地向前踉跄了两步,又扶着那透明舱的边沿立住。
她用指尖在舱内沿的玻璃上蹭了蹭,静默片刻后轻叹了声,道:“我记得这个。”
昏暗的碎片在脑中渐渐浮现,拼凑出了一段遥远又模糊的记忆,一段细节已经几乎被磨灭,唯有情绪依然鲜活的记忆。
第一次见到休眠仓时,她是带着好奇与激动的,这似乎预示着另一种人生,她好像终于能摆脱平庸的自己,甚至可以主宰别人的命运。但当她真正躺进舱中,看着舱顶的盖板缓缓落下,淡黄色的透明液体不断注入舱内时,她开始感到恐慌——她后悔了。
可她的呼叫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她手脚并用在舱顶上猛烈拍击,指甲折断渗出血来,却依然不能撼动其半分。她宛如溺水一般下坠,无助地看着水面漫过自己身体,那诡异的液体强行充斥进自己的耳膜鼻腔,似乎也同时吞没了她的意识,脑中的画面渐渐开始断模糊,最后终陷于一片令人生畏的未知黑暗。
而后便是一次又一次的重复这个过程,溺水、醒来,黑暗、光明。
但后来,她却似乎渐渐习惯了这种黑暗,甚至有些爱上了这种黑暗,至少在这个时刻她不是别人,只有在这个喘息的瞬间,她还是她自己。
机械的重复使人麻木,却又在某个瞬间令人清醒。
她依然绝望,却愈发想要逃离。
但她的记忆似乎是不连贯的,她甚至不记得自己究竟是谁,只记得自己的名字里应该有个萤字,虽然只是一粒小小的萤火,却也能自在光明。
也许这个字是她幻想出来的吧,她其实也不能确定。
而在她罕有的清醒瞬间里,耳边永远响彻着水声,她开始想象自己漂浮在水里,是海上吗?似乎也没有那么宽广,那么,即使只有小小的一方浅池,也是好的。
池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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