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修过车,刷过盘子,剪过头发,发过传单,也曾受过伤,去过一次医院,花了他身上一半的积蓄。
后来他年纪大了,能找的工作也多了,母亲因为积劳成疾,身体早就不如年轻的时候,干脆就回老家种地照顾弟弟妹妹,如此一来,养家的重任都扛在他身上。
他才明白,为什么父亲当年发烧不舍得去医院,哪怕看病只有一百块钱,对于他家里人来说,可能是弟弟妹妹学费的一部分,是家里小半个月的饭钱。
“不过现在好多了,我二弟上大学了,成绩很好,年年还有奖学金,三妹也快高考了,她成绩也很好,上学也花不了多少钱。”
“日子越来越好过了,只是我的观念一时还没改过来。”单一挠了挠鼻尖,不好意思地嘟囔道。
他抬头,正撞进郓言温润的目光里。
郓言轻笑着摸他头发,夸奖道:“你太了不起了。”
单一脸更红了,躲闪着不敢看他:“别摸,都是汗。”
他头发微卷,摸着手感很好,郓言笑眯眯地说道:“劳动人民最光荣嘛。现在你知道了,以后身体不舒服要及时到医院看,饿了要吃饭,渴了要喝水,不要委屈自己。知道了吗?”
单一不敢看他,只点头。
一瓶水快挂完了,不等护士来,郓言站了起来,看了看药瓶贴着的标签,确定无误后,帮他换了第二瓶。
单一好奇地看他:“你好像很熟练的样子。”
郓言得意一笑:“那当然了。”
他翘着二郎腿坐下来,给单一讲他的故事。
郓言出生就没爹,也没见过旁的亲戚,他母亲把他养大,结果他刚考上大学,母亲就检查出来生病。
他就放弃学业,带母亲看病。
郓言调笑道:“我要是临时改换医学专业,说不定第一天上课,老师还会夸我底子打的不错。”
单一把手放在他手背上,眼神中带着歉意。
郓言抓着他的手,二人陷入沉默。
这些话说来简单,其中蕴藏的心酸事,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郓言原本就不喜对旁人说这些事,除了图招怜悯外,全无益处。
可在这一瞬间,他觉得,单一肯定是懂他的。哪怕他什么都没说,无胜似有声。
他们两个,像是遭遇了同样的暴风雨,又艰难地在这场暴雨中存活下来,得到些自我安慰的哲学思想,失去的却永远无法逆转。
可人生嘛,是单程线,后不后悔,都要继续往前走,任凭人哭着喊着想回到过去,也只能被无情的时间带到下一个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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