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草木之零落兮(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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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草木之零落兮

明齐四年,冬,梁安国国都汴州,早已是银白一片,这场雪来得毫无征兆,前几日还稍稍回暖,今日却突然下起了大雪,梅园,红梅枝头挂满了雪霜,此番美景,今日却无人来赏,谁都知道,今日是皇后死的日子。这早就是众人心照不宣的秘密了,谁都知道,自从皇上陈璟登基之后,这皇后就如同打入了冷宫一般,活得都不如贵妃的一只鸳鸯猫儿。可没有人同情皇后,毕竟,皇后的存在,无异于时时刻刻在打着皇上的脸面,他们的皇后已是身子污秽之人,早些年间,新帝上任整个国完全是一摊烂摊子交给了他,南方倭寇侵扰,北方蛮夷之人屡屡挑事,国家腹背受敌,皇上为此事焦头烂额。

当今皇后——林知意,皇上陈璟的结发之妻,为了她的丈夫,为了君王,为了国家,甘愿前往南方,潭渊国,成为质子。所有人都知道,皇后这一去,无疑是给别国的欺凌侮辱罢了,这身子早就不知道被多少人糟践过,回到梁安之后,林知意自是不止,这天下平定了,这后宫亦充盈了,娇俏的,刁蛮的,温柔的,各花入个眼,可这花啊,偏偏就属宫里的最为娇艳,这群芳,在皇上眼里皆是无比娇艳。

除了林知意,在陈璟眼里,她就是烂到烂泥里的残花败柳,她回到京城才叁四月,就已经让陈璟厌烦不堪。中秋之日,皇后坐在他身边都让他格外心烦,更何况……更何况潭渊国今年中秋有派使臣前往,使臣见到林知意时,客套问候了几句,这被众人看在了眼里,林知意虽知这问候并没有多少善意,可为了显示风度,自然也是笑颜客套了几句。

殊不知就是这样,惹得陈璟心生不满。

更为火上浇油的是,潭渊国还送了一个美人来,若是个平常美人,也就算了,可偏偏这美人,是潭渊国的叁公主——懿和帝姬,虽说不是出自潭渊国皇后腹中,但她的生母在她出生一年之后就暴病而亡,皇后将她抚养长大,这名义上,也算得上是半个嫡女。懿和帝姬年方二八,正是美丽的年纪,却生得比较稚气,看起来倒像是个十叁四岁的孩子,圆润的脸蛋很是讨喜,生得白净不说,双眉之间还有一颗小小的朱砂痣,给她的脸上增添了一丝妩媚,陈璟看见帝姬缓缓行礼,注意到她眉间的小痣,竟不由得微微坐直,看多了几眼,连那使臣都不怎么放在眼里了。

林知意见到懿和帝姬竟然也来了梁安国,心中一慌,帝姬的性子和她的容貌可是大相径庭,只有她去过潭渊国,见过帝姬,才知道这样的女子皆不是什么好人。

懿和帝姬,非皇后所出,却骄横得像皇后所出。

林知意看着眼前盘子里盛的青色葡萄,不由得握紧了手,长长的袖口遮住了她的动作,指甲嵌入了手掌,她浑然不知,只记得方才对她行礼的懿和帝姬,把葡萄扔在地上,滚满了泥土之后,趾高气扬地让林知意跪着去捡,又觉得她这般动作不够耻辱,便要求她像狗一样去舔那颗葡萄。

她高高在上的样子,林知意至今仍记得,更记得……她当时说的那一番话:“不过是梁安国的一个皇后,在我潭渊,这梁安简直就是一个小小的城而已,算得上什么东西?还不给本帝姬跪下,去舔那颗葡萄。记住,你们这种人,只配这样吃,懂吗?”

可现在,她在下面恭敬地说着什么。

帝姬娇滴滴说道:“早闻梁安国皇上英勇善战,威风凛凛,今日一见果然名副其实,懿和佩服,只是父皇年事已高,不便前来,便派吾这小小女子前来拜见。还望皇上见谅。”说罢,还微微福身,显得愈发恭敬。

不错,在她做质子之时,潭渊国的势力是梁安国所不能及的,可那又如何梁安国现今和别国结盟,势力一天比一天大,潭渊国见状,这才中秋之时派使臣和帝姬前来,以求和平。

坐在高位的陈璟自是知道他们来的目的,他听这番话很是高兴,竟然亲自从位置上走下来,扶起懿和帝姬:“朕自是不会怪你,只是这般一来,朕想起来,宫里也缺一位像你一样的潭渊帝姬啊。”

这话的意思明显得不能再明显,却也如同一道炸雷炸在了人群中,贵妃坐在位置上,虽是气得牙痒痒,又怕被陈璟看到,只能生生扯出了一个笑容,故作宽宏大量说道:“那可真是太好了,臣妾也觉得这懿和帝姬天生一副喜庆容貌,让臣妾也心生亲切,不如,不如让妹妹住在臣妾的宫里吧。”她心想,若是让她住在了自己宫里,她自然是有手段折磨她,说得好听是个帝姬,可入了宫,自是要自降身份了,她自然是想收拾就暗着慢慢收拾好了。

懿和帝姬久居深宫早就知道这种手段,也不着急,只是娇滴滴地看了陈璟一眼,又看了看林知意,心生一计:“知意姐姐,真的看到你了,懿和甚是想念姐姐。”

陈璟不满地看了林知意一眼,然后柔声问道:“懿和和皇后很熟?”

懿和等的就是这句,随即装作口无遮拦地说道:“可不是吗,知意姐姐和臣妾的哥哥们很是相熟,臣妾早年经常能在哥哥们的府邸看到姐姐呢。”她也极会变通,方才拜见的时候还一口一个“吾”,现在改了口,立即谄媚地自称“臣妾”了。

她这话,宛若一个巴掌打在了陈璟脸上,皇后经常出现在别国皇子的府邸,这其中的苟且之事,他想来就恼火,立即变了脸色。

林知意合眼——终是冲着自己来了。她连躲,都躲不过。

懿和看到陈璟变了脸色,事情如她所想般发展,她自是高兴,可脸上却露出担忧的表情:“是不是……懿和说错什么话了。”

陈璟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林知意:“有什么错不错的,既然这样,美人今日也住在本王府邸吧。传旨下去,懿和帝姬封妃,赐居永和宫。”他称起自己是本王,不过是在嘲讽林知意的过去而已,懿和帝姬直接封妃,掌管一宫,林知意听得明白。他说完,便将懿和帝姬打横抱起,直直地往自己的寝宫走去。

……

中秋熬到了第一场雪,只要陈璟去懿和宫里一次,就会回到她的寝殿折磨她一次,枕边风吹多了,她不过是风里漂浮的柳絮而已。

雪夜。

皇后寝宫——翊坤宫,一连叁日,炭火早已不再供应,连一杯热茶也没有,服侍的人撤去了一大半不说,留下的也都是些疏懒好吃的,根本不理她的死活,只有一个小丫头还算忠心。

林知意在床上冷得发抖,却听见外面有太监捏着嗓子喊:“皇上驾到。”她着一件单衣从冰冷的床上下来,于礼,她必须得下来,哪怕现在这种处境就是外面的人给的。

大门被一脚踹开,雪花被风夹杂着吹了进来,她跪在地上,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膝盖由于灌了风,又冷又疼,她忍不住抖了一下。

陈璟像是喝醉了酒,跌跌撞撞走进来,手捏着林知意的下巴,俯视她:“这不是朕的皇后吗?”语气里却透露着寒意。

林知意深知此时不应该忤逆他,做出任何动作,便只能老老实实跪着,不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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