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沈家那位大方的老太太,他的嘴角就压不下来,简直要乐成一朵花似的,沈家老太太最爱听的就是《牡丹亭寻梦》,曲调婉转,情思缠绵,别说年长的沈老太太,就是那些爱看热闹的女儿家也喜欢。
可程班主刚放程睿离去,便看见那吹笙仍冷冷地看着他,半晌,轻哼一声,这才随程睿离去
嘿!这狗奴才,也敢在他面前吹鼻子瞪眼!定是程睿教的!他忿忿地将茶杯丢回桌上,可看到吹笙的凝视自己的眼睛,他心里又有些发毛,这家伙太诡异了。
“公子,”吹笙出去寻程睿前,特地泡了壶茶,这会子,茶汤也凉了,他端了茶杯,恭敬地呈给程睿,“那班主,您可得防着。”吹笙低声提醒了一句,他向来看不惯班主的行事作风,程睿在程家班一天,班主就有法子给他使绊子一天。
“防与不防又有什么区别?”程睿冷哼一声,他见惯了班主的下作手段,可自己不过是一个戏子,又能如何挣破这蛛网,逃出这一方天地呢?
更何况,姐姐还在这养着,他该如何逃脱这样的境地?
吹笙见程睿并不想继续谈此事,也不敢多语,伺候完了,也就退下去了.
他看向镜中的自己,恍惚间,自己的脸分成了两瓣,一瓣是男子的自己,冷得像是冬日里河面上那一层厚实的冰,凿不开,化不透,雾蒙蒙的,他的思绪是冰面下的游鱼,在水中灵活地穿梭,河面上的人却看不见这活生生的气息。不喜不悲,似乎没有什么东西,能触及他。
另一瓣,是女子的自己。油彩之下,他的生命都是丰富的色彩。明珠在他额上,似他现在荣华富贵的处境一般。绒花开在耳畔,他是那朵假而艳丽的花朵,灵魂附着在花上,带着几分虚假。
“哐当”,镜面被割裂,无数个自己幻化出来,竟没有一个是他本身
“公子,”吹笙听到这里的动静,来得极快,又见那碎了的镜子,满脸惊讶,“公子可是累了?”他一面去收拾那碎了的镜片,一面问道,
“是啊,我累了。”他起身,最后一句话化作一声叹息。不知那班主又得生出什么麻烦,可方才砸镜时,心中自发的那种痛快,让他颤栗。明日之烦恼,不如明日再想好了。
沈家,沈昭容还在丫鬟的陪同下,仔细清点明日要送的贺礼,祖母寿辰,她不能怠慢,一面让人清点着物件,一面询问婆子们是否准备妥当。
回姑娘的话,奴才们都准备妥当了。”为首的婆子不敢轻慢了这位姑娘,赶紧上前回话。
“祖母年事已高,你们可得记住了,那些果子糕点都不可太甜,老太太嗜甜,你们可不能由着老太太。”沈昭容帮夫人管家也有一年多了,这管家的事还是老爷钦点的,谁都不敢忤逆老爷,也都老实本分地各司其职,
“姑娘放心,奴才早就跟他们交代好了。”管厨房的婆子向前一步,拱手道,是做好了,定有重赏,若是做不好一一”她一个眼风使去,令婆子丫鬟们低着头,黑压压的一片,不敢直视她,过了半晌,她才慢慢道出那句狠而厉的话语,“可别怪我狠心了。”
“是,姑娘。”应声跪倒一片,待那沈昭容缓缓走了出去,才慢慢起
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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