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秋娘对母亲温柔一笑:“真的幸福吗?”
宁夫人与杨氏一愣。
“阿娘见过海吗?知道雨水从何来吗?”宁秋娘轻声询问,“这样的幸福,是自由的幸福吗?”
“难道我们不自由吗?”杨氏急了,“我们掌持中馈,打点家业,有奴仆可供差遣使唤,这难道还不自由吗?”
宁秋娘问:“被人赐予的自由也算是自由吗?”
她抿了下唇,不大想说太过锐利的话,于是尽量挑选了温和的词汇:“银子在阿娘与嫂嫂手中,阿娘与嫂嫂,敢大剌剌出门访友饮酒吗?敢乘画舫与青楼名妓吟诗作赋吗?敢纳三夫四侍吗?敢生下不是夫君所出的孩子吗?”
宁夫人跟杨氏都惊了!
宁秋娘道:“但是阿爹敢,哥哥也敢,这世上任何一个男子都敢。如阿娘嫂嫂这般掌持中馈打点家业,说起来,与商铺掌柜何异?啊,还是有地方不一样的,掌柜的有月俸拿。”
依附丈夫生存的女子,只能去赌丈夫是否有良心,就像是缠绕在树木上的菟丝花,树木一旦倒下,便失去了自我生存的能力,因此百般委屈都要咬牙忍住,万般血泪都要往肚子里咽。
宁秋娘怕自己说得太过分,令母亲嫂嫂难过,又道:“阿娘跟嫂嫂感到幸福,我是很高兴的,我也很愿意天下的女子都如你们一样,能遇得良人,子女尽孝。但阿娘,嫂嫂,也请你们能够接受不愿成亲生子的我吧,接受这样的我吧,不要要求我,不要否定我。我并不残缺,也并不古怪,我是秋娘啊。”
宁夫人望着神色坚毅的女儿,一时间,竟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只觉得她在发光。
说实话,宁夫人不太懂为何好好的千金小姐不当,好好的荣华富贵不要,却偏要去离经叛道我行我素,去与世人背道而驰,可这一刻她隐隐觉着,即便自己不认为女儿的选择正确,即便自己不认可女儿的想法,她也应该支持她!
因为她们都是女人!
就连杨氏也隐隐有这种想法,她想起宁秋娘所说,再思及自身,又何尝不是?
不可否认,她的夫君宁博文的确是百里挑一的好郎君,可夫妻多年,她感到受伤、难过、愤怒的时候也不少,却从未有一次敢表达,只自己忍了,再多的不敢去想,但这是对的吗?这就是所谓的自由、幸福吗?
她和家里的奴仆比起来,又高贵在哪里呢?在家中时,她要做听父母话的好女儿,出嫁后,她要讨好公婆做个好儿媳,还要伺候夫君做个好妻子,有了儿女,更是要悉心教导,做个好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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