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渐起,她快步上前,甚至顾不得敛起大氅,倾身伸手微微一触——那段痕迹正是一截剑痕,如此熟悉,这棵树确实是玄缺府衙后的那一棵青杨。这剑痕是她留下的,当时为了作弄东宫,她掷剑声东击西,引得东宫去看,虽说阴谋勉强得逞,最终还是因伤,左手笨拙没能将雪洒进他的领口。
他们在树下亲吻,互通心意,东宫还因她鲁莽磕破了唇.....
她想,那甚至算不上一个吻。
卓枝心中微微一动,旋即垂下眼眸。飒飒寒风自四面八方汹涌而来,心肺寒凉,就连指尖也已微微泛紫,她无力地攥紧大氅。
他们不会再,不,只是她不会再有那样好的时候了。
夜幕深沉,星子却明亮,一颗耀目赤红的光点似隐若现,她抬眼去望只见赤色光点越发明显,闪现数下,倏然划破寂静夜空,赤星拖着长尾横纵天际,直至紫薇而去,这是......
她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晕眩阵起,那种熟悉的发病征兆仿若阴翳乌云再度笼罩而来,卓枝身形摇晃战立不稳,只竭力撑着树干。北风卷起细密的新雪,仿若扬沙般,泛起一阵阵细碎的波浪,冰冷的空气顺着鼻腔直达肺腑,她嗓间干痒不止,头重脚轻,几乎就要失了意识昏厥过去。
一连三日,她都没能等到东宫回来。
却等来了一个噩耗,圣人终究没能熬过这个元月。
元令九年春,元月十八,雪光明亮,一颗赤尾横贯天际,冲紫薇,三日后是夜戌时三刻承明帝驾崩于太真殿。
彼时她正因病痛苦熬,日夜难眠,随着时日愈进,诸多症状次第出现,她成夜成夜枯坐着,幸得东暖阁属少阳殿,除却柳掌事日日前来照看外,并无闲人打扰,她的状况自是不招人眼。那夜仍然是寂静的,突然间远处传来一声沉重的铜铸钟鸣之声,沉闷悠远,她惊愕的望向东面,强撑着病体移步到窗前,勉力推开窗扇,向外一望,远处太真殿灯火通明,宛若一颗失了色的明珠,透出一种惨败凄然。
铜铸大钟不断被撞响,声声沉闷不绝于耳,一声声摧人心肝。
她凝望着太真殿,胸腔之间充斥着沉重的寂静感,历来皇位更迭尽是惊心动魄,纵是圣人早有立储诏书,也难免历经风波。她第一时间想到了东宫,不知他现在怎样了,他敬君尊父,可以想象此时此刻他心中苦痛亦是不少。圣人待他却是天家父子,不能按照常人评价,只能道一句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于国圣人是君,于家圣人是父,君父即是山川,东宫只是领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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