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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你怎么打算?”

“周翰,你知道外面的情形,他们说我是黑帮,祸国殃民,你怎么看我?”

“我有幸跟先生结识多年,先生高义薄云天。先生从来急危救难、热衷公益,得先生荫蔽者不可胜数。日寇进攻上海,先生创建别动队,抗击日本人。先生组织救护委员会,设立医院,数万军民得先生救护。先生毁家纾难,凿船沉江,阻止日军进攻。先生主持红十字会会务,为抗日筹措巨额捐款。先生所为,我或者经国都亲历,先生的民族大义、家国情怀我十分钦佩。先生的丰功伟绩当名垂青史!”

杜月笙很欣慰,“周翰,换成你是我,你怎么做?”

“先生,买田阳羡、一棹五湖,好不好?”

杜先生沉思,从前人情往来,花钱如流水,他没太多积蓄。一大家子等着吃饭,归隐?谈何容易!

“周翰,不提烦心事了。来,看看我近来收藏的字画,你是行家,替我掌掌眼。”杜月笙引着周翰兄弟,从书房走回前一进的中式两层石库门楼房。他在一楼的大厅后面辟出专藏书画的一小间,他人不得随意进入。“有一说一啊,不许瞒我!”

“我何曾瞒过先生?”周翰笑。

别来沧海事,语罢暮天钟。周翰兄弟与杜月笙告别时留下他们在纽约和波士顿的联系地址,相约以后有可能美国再见。“我母亲、弟弟得先生救护才逃脱险境,我一生都感念。我盼着异日有缘和先生在美国相聚,不论先生来,还是先生的亲朋来,我都欢喜!”

杜月笙明了周翰对他的承诺。

深宅日暮,顾周翰离开后,杜月笙陷入沉思,静坐良久,他慢慢回顾自己和周翰的友谊。二十六年前,那敦和儒雅的贵家公子替他扶住门,向他点头微笑,使三十一岁的他在充满戾气的黄金荣公馆里感受到文明的气息。1925年“五卅惨案”后他再见到顾周翰,当时虞洽卿发起捐款接济面临严重生活问题的罢工工人,他和顾周翰最先响应。刚刚留洋回来、服饰得体、举止从容熨帖的周翰令他自惭形秽。他发迹后,平素里都是白相人打扮,纺绸短打,一襟中分,胸前一条粗大的金表链,系一只西洋弹簧金挂表塞入衣袋里,手上带着几克拉重的火油钻。

“我以前见过先生,先生还记得吗?”学贯中西、沉着练达的顾周翰称呼他“先生”,他对顾周翰再次油然生出好感。以后他去了短打,改穿长衫,讲究穿着得体。他领悟到钱和钱是有区别的,顾周翰的钱透着贵气;他的钱失了底气,所以露怯。他开始追求内外兼修,读书、习字;他知道有学识,说话才能文雅而有分量。

他和顾周翰一直保持着深厚的友谊。他怀念那些谈生意、论时事、品味古玩研磨字画的时刻,周翰一直坦诚相待,从不虚与委蛇。他每一次为公益、为家国登高振臂一呼时,周翰都是最先响应、最鼎力相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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