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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彬四十不惑,很少为什么事情上心,唯独对儿子殷殷关切。听到事情关于儿子,立即放下手里的事,驱车赶往学校。

文家少爷就读于市里顶级贵族小学,一砖一瓦都堂皇富丽,时值盛夏,草没马蹄,校园里大树成荫,绿坪遍地,遗憾的是缺少十三中的漫天花雨。文彬从一群学生间穿行而过,慨然忆起从前,又想到即将见到虞应是,心有期待,脚上加快了速度。站在语文组门口,他看到一位扎着丸子头穿纯白色连衣裙的女教师正在专心写字,凭他多年的经验判断,她正在写作文评语,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他伸手敲了敲门。

她抬起头来,隔着经年的阳光从光阴深处向他微笑:“文老师,您来啦。”

再也没有什么久别重逢比眼前的场景更令人怦然心动,她长大了,成为了当年的他,身上却依然残留旧时的影子,声音响亮,笑起来纯白无瑕。他想起了她送自己的千纸鹤和藏在鹤身简短的字,想起那盆叫情人泪的小花,想起她被通告批评时倔强的小脸……

他站在门边,半步也挪不动,只能任由她看着当年自己崇敬的老师“殿前失仪”,挤出一个激动又压抑地笑来:“好久不见。”

虞应是起身唤他进来坐,用笑脸掩藏眼底的雾气,仿佛一切又回到高二那年,他们在山涧野餐为她庆生,那时候多好,爱的人都在身旁,他们睡在帐篷里看凌晨五点钟的太阳……而今那些陪她一起的人都各自天涯。只是文彬不会知道,现在的她已经是可以随随便便听内涵段子的那种老师,但想到要见他,她还是特地回到宿舍换上了白裙子和球鞋。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那一年,虞应是十七岁,雨后初霁,窗外的人间四月天莺歌燕舞,鸟鸣清脆。

她一张脸素面朝天,扎一束乌黑马尾,露出光洁的前额,脸蛋上的痘痘还未消去印记,宽大的蓝白校服罩在她几乎瘦骨嶙峋的身上,有一丝空荡的性感,她趴在课桌上,单只手拄着下巴,一脸沉醉地望向窗外。那里是丁香花的花期,一片片小花朵吐蕊盛开挨挨挤挤的簇成一树紫色,老树不堪重负一般摇摇欲坠,那沉甸甸蓊蓊郁郁的花朵,仿佛是凝聚在窗前的粉色雾气,迷离梦幻,竟有一朵调皮地伸进窗来,正好停留在许知初的侧方,妖冶无双。

许知初在认真听课,偶尔低下头看看书,手中的钢笔娴熟地转动着。

虞应是似乎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遥远又飘渺,继而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忽然全班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向她看来,包括许知初的。

她蓦然与他诧异又略带冷漠的目光撞了个满怀,尴尬地别过头去,这才意识到原来是老师在提问她,她茫然不知所措地站起来,迎着语文老师柔和的视线脸烧的火红,羞愧地再也无法抬起头。

焦湄并没有责怪她溜号,本来她也不是个喜欢生事的老师,何况如今身怀六甲,更不怨与学生动怒。她笑若春风,露出好看的小虎牙,充满了母性的慈悲:“虞应是同学,试卷第五大题的最后一个填空,班上只有你答对了,就由你你来告诉大家吧。”同学们的眼光立即由嘲笑变成了刮目相看。虞应是迅速将试卷翻过来,原来是这首纳兰词,她定定神,朗声读道:“回廊一寸相思地,落月成孤倚。背灯和月就花阴,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

焦湄满意点头,抬手示意她坐下:“这是纳兰性德的《虞美人》,可能对于纳兰这个人物,大家听到最多的应该就是‘人生……’什么呀,知道的同学大声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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