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这声音听着颇为清脆,像是极小的孩子。宫里缺人的时候也会招收四五岁大的童男童女进来,但怀恩他们谁都没听过那么小的孩子说话会像这孩子一样,吐字清楚还罢了,关键是逻辑很清晰顺畅,跟这个嗲声嗲气的小嗓子一点都不相称。
孙籍要上前打帘子,被怀恩一抬手制止住。一行人又继续听下去。
只听那哭着的孩子抽噎道:“就是不被人家吃,又能好到哪儿去?我如今不男不女的,连从前给我家喂牛的奴才都不如,真不如死了算了。”
另一个孩子叹了口气道:“我问你,你在家时最讨厌的人是谁?”
哭的孩子似乎是想了想,才答道:“是我三堂叔,他总来我家白拿东西,还叫他儿子抢我的肉脯子吃。我想抢回来,他把我推了个跟头,头都跌破了。”
“他现在怎样了?”
“死了,娘拉着我逃出门那时,我看见他叫乱民砍死在篱笆桩上。”
“你看,他死了,你活着,他气儿都不喘了,尸首都烂没了,你却能吃饭能睡觉还能说话,你已经比你最讨厌的人过得都好多了,还有什么可不知足的?”
外面的人都听得暗暗称奇,尤其怀恩覃昌张敏三人没见过汪直的,都在疑惑:这究竟是多大的孩子说出来的话?
做了宦官的人不论地位高低,多多少少都会有点自惭形秽,正如李质所言,“我不男不女的,连最卑贱的奴才都比不上”这种心态宦官们普遍都有,连怀恩这样金字塔顶的大太监也不能免俗。
听了汪直的话,怀恩不禁有些自嘲地心想:想不到我都没参透的道理,倒被这小孩子一语中的。
他给了孙籍一个眼色,孙籍过去打起了帘子,将余人让进屋去。
孙籍迈进门槛道:“汪直李质,快出来给公公们磕头。”
面前一连三间的屋子,正在里屋炕上说话的汪直和李质爬下炕来,堂屋与里屋之间的门敞着,汪直一下炕就看见走进堂屋的人里有三个穿着大红曳撒,他也不禁咋舌:哇塞,蟒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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