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欠身问:“商大人您能记得住我的样貌?”说完又觉得不对,“可您今日之前没见过我,又怎么知道那是我?”说完才又想了个明白,“您是早在那时便刻意打探过?”
商辂手捋着花白的长须:“此事并无难处,汪督主在内廷早有名气,稍一打探便会知道了。”
这倒也是,不说别的,大概是怕寂寞宫娥思春,内廷近侍一般不要相貌太出众的,满内宫就汪直和李质两个例外,光是打听长得好看的小宦官就能随便打听到他头上。
商辂接着道:“汪督主还未明白下官为何提及内书堂抄书一事吧?”
“正是正是。”汪直真想直言催他说快点。
“一个人的秉性于书写之上尽可体现,汪督主就读内书堂时,字已写得很好了,只是下官一见,便认得出,”商辂捻着胡子拉长语调,把关子卖了个足,“早在成化六年时,下官便已见过督主的墨宝了。”
成化六年?汪直脑子里翻了半晌史册,才终于恍然大悟——他那时为了查清柏贤妃陷害万贵妃的案子,曾托韦兴送了一封匿名信给商辂,商辂与内书堂抄书比对(或许是偶然或许是故意),就从笔迹确定了写信的是他。
这事早已经被皇帝体察,更不怕外泄。汪直不解:“商大人提及这两桩旧事,不知有何指教?”
商辂笑道:“下官只是想告诉督主,下官与你此前虽未谋面,却是神交已久。对汪督主的为人做派,下官早已心中有数。而且说起来,张天师与柏贤妃两桩案子均可算是成就了下官仕途,尤其是经由汪督主提点,当年下官领衔为万贵妃请命彻查一事,对下官大有助益,下官对督主已感恩多年。”
汪直忙道:“不敢不敢。我当时那么做都是为了报答贵妃娘娘昔日恩典。”
商辂直视着他道:“下官提及两桩旧事,是为向督主示意,下官清楚汪督主的人品,清楚你绝非外界传言那般不堪(汪直心想:只有在文官中间才不堪吧,老百姓都给我送牌匾呢!),是以,下官有几句话,想要劝一劝督主。”
终于到正文了,汪直点头道:“商大人不说,我也能明白几分。只不过,我是个为皇上办差的,行事一为皇命,二为良心,只要不违背这两条,其它的,我真管不来。”
商辂笑道:“督主将皇命说在良心之前,依下官看来,督主心里怕是将良心看得更重,倘若皇命与良心相违背,督主定是要选良心的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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